不怪她們歡欣,因為八阿哥同良貴人待在偏殿之時,是她們最為清閒的時候。
良貴人不喜奶嬤嬤近身,向來親力親為地照顧兒子,每每這時,她們就可以回屋躲懶,或是去廊下嘮嗑,彆提多自在了。
次數多了,奶嬤嬤也就期盼了起來,盼著惠妃娘娘心情好,她們也能享福不是?
惠妃淡淡一笑,擺擺手讓她們退下。
用完早膳,她望了望窗外即將大亮的天色,輕聲問鶯兒:“這個時辰,宜妃起了沒有?”
“娘娘,因著不用給皇貴妃請安,宜妃素日起得較晚。”鶯兒低聲說,而後遲疑了一瞬,回道,“不過,皇上昨兒歇在翊坤宮,現下,宜妃當是起身了……”
惠妃眉心擰了擰,皇上又歇在翊坤宮?
從前一個月內,宜妃能分得十日侍寢。現在倒好,生了九阿哥後,連十日都不止了!
惠妃全心全意為了胤禔,終究不是那等拈酸吃醋之人,心下不得勁了一瞬,情緒便消散了。
從另一角度去想,宜妃得寵,又何嘗不是納喇氏的助力?
很快收回心神,惠妃鬆開眉頭,吩咐道:“遣人去翊坤宮瞧瞧,若有了人聲,再來回話。”
不出多時,跑腿的小太監稟報說,翊坤宮有動靜,宜妃娘娘已經起了。
惠妃抿了口熱茶,扶了扶鬢間華貴的翡翠鈿子,端莊一笑:“備轎,彆忘了厚禮!本宮也該同宜妃敘敘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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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宮。
“宜妃妹妹姿容絕豔、貌若神仙,怪不得皇上待若珠寶,可勁寵著。”一進正殿,惠妃就親親熱熱地喊起了妹妹,“瞧瞧這光彩照人的樣兒,可羨煞本宮,也羨煞旁人了。”
大清早的,這般的熱情……
雲琇心裡好笑,瞥她一眼,柔聲道:“惠妃姐姐此言差矣。要論光彩,誰比得過姐姐?皇上信重之至,把五公主的滿月禮交托姐姐主持,此番過後,賢良之名傳遍朝野,慈母之心人人皆知,妹妹遠遠不及。”
雲琇的話音未落,惠妃笑容便微微僵硬,心裡惱恨了起來。
說起茉雅奇的滿月禮,她就渾身不自在,恨不得永遠不要被提及才好。
當下,誰能聽不出宜妃話中的諷刺?
都這個時候了,郭絡羅氏仍然尖牙嘴利的不饒人,莫說該有的後妃之德了,連形勢也尚未看清。郭絡羅氏已同納喇氏綁在了一處,逞口舌之快,吃虧的不還是她自己?
惠妃很快恢複了笑意,和聲道:“我們同是一路人,又何必互相恭維,生生疏遠了去?”
說罷,她指了指宮人手中托著的東西,親切道:“這是本宮托人為九阿哥打造的赤金福鎖,還有金馬玉雕……那盒金珠,不過給孩子們玩上一玩,聽個響罷了。”
不是金就是玉,好個財大氣粗的惠妃娘娘。
雲琇聽著惠妃口中的“一路人”,心下微哂,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現在卻來送禮了。
生怕彆人不知道延禧宮與翊坤宮“結盟”似的,高調至極,這和明珠的強買強賣又有什麼區彆?
現下,皇貴妃威信不再,貴妃坐月子騰不出手來,她就真以為沒人治得了她了。
“姐姐好意,妹妹心領了。隻是宮中人多眼雜,若皇上知道了,還以為臣妾窮得很,連惠妃娘娘的私房錢也不放過。”雲琇笑了一下,輕飄飄地推拒道,“太皇太後更是喜好節儉,若見了滿箱子金珠,還不知如何氣怒!”
這幾乎是明著說她驕奢淫逸,不知節儉……
惠妃臉色驀然沉了下來。
宜妃竟跋扈至此!對她的示好視而不見也就罷了,還抬出皇上、太皇太後壓她。
惠妃驚疑之下,怎麼也想不通,郭絡羅氏入甕已成定局,宜妃到底哪來的底氣與她嗆聲?!
“宜妃,”她強自按壓著不悅,淡淡笑著,語調暗藏威脅,“不過是些小玩意罷了,你何苦扯上大道理。你兄長為本宮的堂兄親自舉薦……”
話還沒完,外頭有人通報說,太皇太後跟前的蘇麻喇姑來了,有要事求見娘娘。
雲琇早就聽厭煩了,聞言收回了似笑非笑的神色,道:“還不請進來?”
說罷,她看向惠妃,桃花眼滿是柔和,輕言細語道:“姐姐累了吧?不若歇歇嗓子,積蓄力氣,等會也好繼續同妹妹說話。”
惠妃麵色一青,揮揮手讓鶯兒她們帶著箱奩退下,心裡積了滿肚子氣。
歇歇嗓子……宜妃是把她當說書的,還是雜耍的?
那廂,蘇麻喇姑穿著一身淡青色的樸素宮裝,像是早料到惠妃身處此地一樣,“老奴給宜妃娘娘請安,給惠妃娘娘請安。”
有心人可以發現,提起惠妃娘娘四個字的時候,蘇麻喇姑眼中的熱度微微消了下去。
緊接著她看了惠妃一眼,平靜道:“老奴本不應該打攪兩位娘娘,但事態緊急……八阿哥不見了,良貴人六神無主,哭得幾乎昏厥過去。老祖宗有令,請惠妃娘娘去趟慈寧宮,不能有片刻耽誤,娘娘,隨老奴走吧?”
惠妃原先端坐在繡墩上,即便怒氣盈然也不見半點端倪,聽言心裡一個咯噔,再也顧不得雲琇,豁然起身,臉色全變了。
胤禩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