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心下一暖,點了點她的鼻尖,笑道:“就你嘮叨!朕知曉了。”
他轉身欲走,似又想起了什麼,抵唇咳了一聲,回頭叮囑:“福祿這兔崽子,聰明是聰明,也太能說會道了些。可彆被那甜言蜜語誆騙了去。”
雲琇一怔,著實沒想到,皇上還記著撬牆角的事兒。
論甜言蜜語,不是他最在行麼?
即便不斷地告誡自己,成功地守住了本心,她還是有一瞬間的恍惚,忍不住含了淺淺的笑。
等瑞珠輕喚了一聲娘娘,雲琇回過神來,仿佛方才的恍惚曇花一現,隻是錯覺一般。
她沉靜地問:“何事?”
“您料得不錯,索額圖遞消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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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如何也沒有想到今天,”索額圖捋了捋胡須,沉聲道,“不過隨手之舉,卻是我赫舍裡一族起複的希望。”
如今朝堂洗牌,明珠一家獨大,赫舍裡一脈的官員被打擊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其中,杭艾的尚書之位搖搖欲墜,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雪上加霜的是,沒了出入內宮之權,胡明胡廣那些奴才也音信全無,索額圖再也無法求見毓慶宮的太子殿下。
這般,還談何保全儲位,親近太子,為家族謀劃?!
廳堂之中,三三兩兩坐了幾人,都是索額圖心腹中的心腹。他們對視一眼,還是索倫拱了拱手,率先出聲:“中堂大人,宜妃娘娘果真願意幫忙?”
索中堂已然不是索中堂,可他們依舊這樣稱呼,唯他馬首是瞻,府中人也沒有絲毫異色。
索額圖已焦躁不安了多日,麵色黑沉,此時卻罕見地露出一個笑容:“不錯!她記著杭艾解救圖嶽的恩情,說是願意回報一二。”
“既如此,太子爺那兒,還有惠妃同大阿哥的異動……有宜妃從中周旋,中堂便不再兩眼一抹黑了!”索倫大鬆了一口氣,語帶敬佩地道,“還是您有先見之明,如此艱難之勢,尚能想出破局之法。”
索額圖雖有阿瑪索尼的蔭蔽,可若沒有真本事,也不會位極人臣。隻是年紀越長,越是多了小毛病,譬如現在,他聽著手下人的吹捧,一掃之前陰鬱的心情,哈哈笑了起來:“是極,是極,不過暫時的困境罷了。當年三藩作亂,大廈將傾,老夫一力支持皇上,不也熬過來了?”
起此彼伏的附和聲響起,有人暗道不妥,這如何能比?
中堂立了大功不錯,可如今革了中堂的官職的,正是萬歲爺啊。
這般想著,心裡歎了一聲,他沉吟片刻,找準時機進言:“大人,宜妃娘娘甚為得寵,想是處在風口浪尖,若是往宮外傳信,太過引人注目……”
更何況是傳給太子外家赫舍裡氏?
不說皇上會不會起疑,單單惠妃,如今她已然起複,若察覺了不對勁,必定不會放過這個把柄。
撇開後宮,朝堂之上,還有個明珠……
不等他說完,索額圖微笑著擺擺手:“畢竹,你說的,我又如何考慮不到?儲秀宮裡不還有個平嬪娘娘麼!”
原先他也頗為苦惱,如今可不比從前,要想和宜妃聯係,沒那麼容易了。皇上怕他有怨懟之心,時不時地投來注意,加上明珠鬥雞似的盯著他啄,怎麼看都是個死局。
可就是前日,郭絡羅氏的老仆悄悄地上門說,平嬪如今再低調不過,正是上好的遞話人選。若是平嬪願意相助,兩宮暗地裡聯手,宜妃娘娘就能免除後顧之憂了!
索額圖恍然,當即大喜。
一拍腦袋,他都忘記這個侄女了。實在是小侄女不爭氣,莫說生下皇子皇女,連皇上的麵都見不了幾回,似一個透明人,他也不指望靠她光耀家族,不拖後腿便好,慢慢的就不在意了。
因為消息不夠靈通,索額圖並不知曉平嬪邀寵被拒的笑話,當即拍板道:“就如娘娘所言,我這侄女心係家族,是個拎得清的,娘娘儘管吩咐她就是了。”
說是這麼說,可他仍舊記得平嬪下手暗害五阿哥之事。待老仆恭敬地退下,索額圖來回踱著步,緊接著眯起了眼,冷冷地吩咐親信:“服侍平嬪的朱釵,也該出宮探探親了……她老子娘就在府裡管事,改明兒通知一聲,讓她病上一病。”
“是,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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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延禧宮。
“劉欽果真這麼說?”惠妃失語半晌,毫不掩飾麵上的譏誚,而後用帕子掩了掩嘴,笑了起來。
“聽聽,福祿少爺是個練武的好苗子,這話不僅傳到乾清宮,還入了太子爺的耳。”笑夠了,她倏然沉下臉,緩緩道,“他算個什麼東西,敢和本宮的胤禔相比?!”
鶯兒心知自家娘娘氣得狠了,隻因那劉欽所言,宜妃的侄子、郭絡羅家的小少爺太不守規矩!
亂喊皇上姑父也就罷了,竟還大放厥詞,說他若長個幾歲,定然比大阿哥更加勇武過人,為大清獻上自己的一點心力。
話說到這份上,不是討喜,而是狂妄了。
惠妃絲毫沒有懷疑劉欽話中的真實性,闔上雙目,冷笑一聲:“宜妃跋扈,她的侄兒也是一脈相承,小小年紀便不知自己幾斤幾兩。不給點教訓,還真當自己是紫禁城的貴客了!等下了學,去把大阿哥喊來,本宮有話囑咐他。”
五歲……說沒人教他,誰都不信。
都欺到延禧宮的頭上了,當她是泥捏的菩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