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好冷。”他朝雲琇撒嬌,“姑姑,等會我想吃鍋子……額娘還在翊坤宮等著,不能讓她等久啦。”
這活寶!
雲琇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隻狠狠地點了點他的額頭:“老祖宗和太後都在呢,不得放肆。”
說著,悄悄地在他耳邊道:“玩得開心就好,千萬彆逞強,若傷了哪裡才是得不償失。他們不要臉麵,姑姑自然不會給他們臉麵……姑姑會給你出氣的。”
這孩子,怎麼就答應了呢?
也罷,即便奎因贏了,她也有辦法讓惠妃吃不了兜著走,就先讓她因著“勝之不武”得意一回。
福祿認真地嗯了一聲,甜甜地說了聲知道了,而後轉身問奎因:“大個子,你說比試都聽我的,不會反悔吧?”
奎因一噎,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叫“大個子”!
“不會反悔的。”他甕聲甕氣地說。
生氣勁兒過去之後,忽然間,一股羞愧漫上心頭。
奎因一抹臉,和五歲的小屁孩比試,就算贏了也沒有什麼好炫耀的,他還那麼仔細地做了熱身!
他大度地想,等會下手的時候輕點,讓福祿不要輸得太過難看……就這麼定了。
“那好,我們比力氣的大小。”福祿露出一個狡黠的笑,指了指不遠處堆疊的石塊,“看誰搬的石頭最大,誰就贏了!”
太子牽著胤祺的手,急急忙忙趕來的時候,清清楚楚地聽見了比試的內容。
大年節不用讀書,上書房的師傅們同樣放了假。今兒晌午難得空閒,他逮住了無所事事在禦花園溜達的胤祺,‘請’去毓慶宮,正‘鐵麵無私’地教弟弟練字……
還沒寫上幾張,胤禔的貼身太監就傳話來了。
小五的伴讀福祿,意圖挑戰納喇氏的奎因?
先不說消息是真是假,當著老祖宗和太後的麵,這個比試太過荒唐。至於比試的內容——搬石頭,就更荒唐了!
奎因天生力氣大,明珠對這個嫡支子弟寄予厚望,連他都有所耳聞。就福祿這圓滾滾的小身板,如何挑戰,怎麼挑戰?
看來,納喇家存了心要讓郭絡羅家丟臉。
還沒等太子斥一句“胡鬨”,梁九功隱約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
太子鳳眼一眯,扭頭望去,果不其然,老大胤禔亦步亦趨地跟在皇阿瑪身邊,後麵還跟著一大串人。
他微微一愕,明珠?剛上任的戶部尚書科爾坤?
六部尚書,還有都察院的,翰林院的……竟都來了!
*
胤禔也沒料到,今兒還有這樣的意外之喜。
原先額娘隻讓他邀皇阿瑪前來,誰知恰恰碰上重臣進獻賀詩,並奉上奏折,寫明來年的各部計劃。
他隻大略地提了提“福祿勇武過人,意圖挑戰奎因”,皇阿瑪便來了興致,放下手中的折子,讓重臣跟著他一塊前來演武場。
當下,胤禔瞧著麵色不好看的宜妃,還有太子,心裡舒暢不已。
大放厥詞也就罷了,還不自量力到了皇阿瑪和大臣麵前,你們要如何收場?
人群之中,大多是竊竊私語,還有好奇不已的官員,唯有圖嶽的麵色鐵青鐵青的,看著頗為醒目。
明珠不經意地回頭望了一眼,心裡暗笑,麵上恭敬地道:“萬歲爺,奎因那孩子不懂事,讓您見笑了。福祿少爺說要挑戰,他就接了下來,也不看看二人的年歲相差多少……真是,勝之不武啊!”
竟完完全全扭曲了事實,把福祿塑造成了主動要求比試的那一個。
圖嶽張張嘴,欲言又止:“萬歲爺……”
康熙饒有興致地擺擺手,“初生牛犢不怕虎,有什麼好苛責的?端看誰搬的石頭更重吧。”
奎因見皇上來了,家中族長也來了,臉頰泛上熱氣,變得激動不已。
他大聲說了句“我去了”,摩拳擦掌地走到石堆前,深吸一口氣,拐了個彎,搬起自個沒底的那塊大石頭,幾乎有半個福祿那麼高——
“砰”地一聲,抬到半空,石塊重重地跌落了下來。
奎因喘著氣,有些失望,卻聽大阿哥重重地叫了聲好。
才八歲的年紀,能把石塊搬到半空,已是不得了的成就了!
耳邊不斷地傳來叫好聲,明珠滿麵紅光地捋了捋胡須,微微點頭。
“到你了!”霎那間失落儘去,奎因意氣風發地扭頭道。
福祿左瞧瞧,右瞧瞧,瞧見了自己的阿瑪,頓時一個機靈,脖子縮得更縮了。
他囁嚅道:“那我……我也搬這塊好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胤祺踮起腳,焦急地出聲:“表弟,你可彆逞強!”
“不逞強,不逞強。”福祿扔開瓜皮小帽,嘿嘿一笑,上前幾步,艱難地蹲下身去——
他晃了晃,身子臃腫極了,像是要把衣裳給撐破。
低低落落的笑聲響起,有人調侃說:“圖嶽,你家麒麟兒啊。”
圖嶽的臉色依舊鐵青:“……”
等福祿輕輕鬆鬆地舉起那塊大石頭,再輕輕鬆鬆地放下,所有人都失了聲。
寒風呼嘯,唯有圖嶽羞愧的言語在空中飄蕩:“萬歲爺,這臭小子天生神力,偏偏瞞著奎因少爺,真是勝之不武,勝之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