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們一頭霧水,眼睜睜地看著院判大人惆悵地搖了搖頭,滿腹心事地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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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慶宮。
今兒的皇阿瑪依舊霸著宜額娘不放,早早地起駕翊坤宮,連頓晌午飯都不給孤留。
太子坐在案桌之後,托腮眺望窗邊,幽幽地歎了口氣,隨即揚聲道,“來人,讓膳房做盤栗子糕來,孤嘴饞了。”
何柱兒趕忙顛顛地跑遠了,沒過多久,一盤熱氣騰騰、泛著香甜氣息的糕點擺在了太子殿下的麵前。
太子拿起帕子矜持地擦了擦手,滿心滿眼都是喜歡,還沒吃上幾口,有人通報說。翊坤宮總管張有德再一次求見太子爺。
難不成,宜額娘又送了廚藝超絕的師傅來?
沒曾想,師傅沒有,倒是送來了春日裡的衣裳。擺在托盤上的是幾件當季常服,什麼花色紋路都有,衣領處繡著精致的杏色龍紋,絕不會讓人錯認身份!
“這些都是娘娘吩咐繡坊趕工的,常服的布料、圖案由娘娘親自盯梢,給太子爺將就著穿。”張有德笑道,“娘娘說了,請太子爺莫要失望,實在是她不精刺繡,無法親手製成。”
張有德說,太子認真地聽,按捺住心間的震動,眼裡閃著微光。
從來都沒有人給他送過衣裳……不,是從來沒有額娘給他送過衣裳。
皇阿瑪寵他,卻不會顧到這些,最多的便是賞賜幾匹珍貴布料。太子平日裡穿的,一向是內務府供給的成品,做工精致極了,不比張有德捧的幾件差。
“替孤謝謝宜額娘。”太子抿了抿唇,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擺在麵前的那件月牙白,露出一個笑來,瞬間覺得身上穿的沒了滋味,“我很喜歡。”
明日,不,等會沐浴了就去換上!
……
相比於從前私底下的指點,雲琇派遣張有德送衣的動靜算不上大張旗鼓,也算不上無聲無息,若有心人打探一番,自然會察覺到端倪。
在一連串有心人之中,最為警覺的無疑是延禧宮的惠妃,其次是儲秀宮的平嬪。
太皇太後期盼望雲琇能夠看顧太子幾分,此事是保密的,並未宣揚出去。那兩人,一個為了大阿哥謀劃,生怕郭絡羅氏站到太子的身後去;一個自詡太子的姨母,即便無寵無勢,依舊密切關注著毓慶宮,期待有朝一日能夠得了太子親近,擺脫當前的困境。
前些日子,雲琇封了貴妃,惠妃還沒從重重的打擊裡回過神來,又得知了張有德送廚子、送衣裳的舉動,當即閉了閉眼,喃喃道:“她怎麼敢。”
即便成了貴妃,郭絡羅氏依舊是庶母而已,她竟明目張膽到了如此地步,毫不避諱地示好,插手太子的吃食與穿著!
惠妃耐著性子等了幾日,乾清宮沒有動靜,慈寧宮也沒有動靜,看樣子,皇上與老祖宗他們尚且不知此事,還被蒙在鼓裡。
也對,若是翊坤宮與毓慶宮的人小心瞞著,一時半會的,皇上還真不能生出懷疑,查到宜貴妃的頭上去。
一件新衣裳罷了,誰會無緣無故地懷疑自己的寵妃?
她的一口氣噎在嗓子裡頭,不上不下的,思慮了半晌,沉著臉道:“把消息透給平嬪那蠢貨,另外,拿了本宮的令牌出宮一趟。半年一次的機會還沒用吧?本宮要你借著探親之名去納喇府……”
不僅是她,明珠也會坐不住的。
有人實在跋扈了些,若是不教訓教訓,誰還能阻止她的猖狂?
後宮之中無人抗衡又如何?恃寵而驕到了如此地步,就是作死。惠妃冷笑了起來,當真覺得沒人治得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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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平嬪再次遞話來的時候,索額圖終於察覺到些許不對勁了。
錦上添花算不上什麼,雪中送炭才能得見人心,因著雲琇多次伸出的“援手”,賦閒在家的索大人對翊坤宮的好感很足。
儘管他日漸自負,對郭絡羅一族卻也不敢小覷。如今宜妃更是成了宜貴妃,力壓了惠妃一頭,能給赫舍裡氏帶來多大的便利,種種利益不可細思。
這些時日,宜貴妃不方便向赫舍裡氏遞話,便托給了宮裡的平嬪娘娘。讓索額圖欣慰的是,他這侄女終究拎得清形勢,貼身宮女一提便照做了,還沒有笨到家去——
隻是,宜貴妃傳來的話頭頗為敷衍,更是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不禁讓人懷疑起了她的用心。
索額圖甚至懷疑過平嬪造假,但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平嬪終究是自家人,如何會自掘墳墓?
可如今,她遞的都是什麼話……
什麼叫宜貴妃欺騙了他,什麼叫太子即將成了郭絡羅氏的太子?
索額圖驟然暗沉了眼,頭一個念頭便是荒謬,可心底的另一個聲音告訴他,萬一呢?
宜貴妃可不姓赫舍裡。
對於翊坤宮那頭,索額圖少見地有些舉棋不定。心中有著微微的不安,還沒打定主意,一位在朝為官、受明珠打壓依舊苦苦支撐的舊部上了府邸拜訪,給他帶來了一個算不上好的消息——
都察院的人今早彈劾了宜貴妃,說她越俎代庖,插手太子爺的起居,其用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