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南沒有料到這一巴掌會結結實實打到宮丞的臉上。
他可以揍人, 可以過肩摔, 男孩子發泄怒意有很多種方式, 扇耳光卻不是他的初衷。鬱姿姿小時候告訴他, 打人不打臉, 因為會傷了彆人的自尊, 從而引起對方更大的憤怒,於事無補。鬱南一直覺得很有道理。
他擔心宮丞會因為這一巴掌更加惱怒, 他覺要是打起來, 自己應該是打不過宮丞的。
誰料卻聽見這樣的問話。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鬱南掌心都還在火辣辣地疼:“什麼?”
宮丞蹲下-身體, 鬱南不讓他檢查,他無法知曉鬱南後麵有沒有受傷,有沒有被人動過。熱氣蒸騰中,他的眉眼似乎也染了霧氣, 黑得更濃。
那裡麵有一汪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正在暗暗沉澱。
“你和那個姓段的小子,發展到了哪一步?”
鬱南聽明白了, 宮丞以為他和段裕寒在一起。可是, 這關宮丞什麼事?
於是鬱南當然毫不客氣地說:“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和你有什麼關係?”
宮丞鬆了手,蓬蓬頭便沉進了浴缸裡。
大手捧著鬱南的臉,用拇指摩挲那在熱水中蒸得殷紅的唇瓣:“他親過你了。”
當然沒有。
鬱南知道隻差一點.
段裕寒是笨蛋嗎?他明知道這樣做自己會生氣, 可是他還是那麼做了!
想到這一點, 鬱南很不舒服, 再次扭開頭去。
難道他的事情還需要和宮丞解釋?
可能是浴室裡的氛圍太奇怪, 宮丞的眼神也看起來太難過,鬱南難得沒有出言諷刺。
其實他的心裡也是很難過的,他們這樣算什麼呢?
宮丞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他?
不說話,宮丞隻當他是默認,心如刀絞。
是了,既然親過,又買了那些藥,怎麼會沒睡過。
他並不覺得鬱南臟掉,他要衝洗鬱南,也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隻覺得他的寶貝被自己遺失了,被另一個人撿了去,在彆人手中再如何被恣意愛撫,也隻是他咎由自取。
他曾經享受過鬱南所有的第一次,曾經是鬱南所有的唯一,直到失去這一點的這一刻,他才明白這種失去有多痛。
嫉妒幾乎將人吞沒。
鬱南越是倔著脖子,宮丞越是想將失去的東西彌補回來。
他紅著眼,壓下額頭青筋,低頭便吻了上去。
鬱南的唇小而有肉,天生就是為了接吻而長的一樣。他一碰到那片溫熱,就無法抑製那種渴望,呼吸驀地一窒,鬱南卻已經劇烈地掙紮起來。
鬱南嗚嗚亂叫著,手腳撲騰,男人乾脆也邁進了浴缸裡,壓在他身上完全將他禁錮住。
鬱南呼吸急促,喘不了氣,心因憤怒怦怦亂跳,似乎快要蹦出胸口。
他察覺到宮丞情動,心中大駭,掙紮間兩人一起跌進了水裡。
耳邊傳來水下的咕咚聲,水麵沒過頭頂,強烈的缺氧感令人覺得快要被溺斃。
在承受舔吻的瞬間,他努力想要張嘴浮出水麵,男人卻趁機將舌頭探入了他的口中,與他糾纏,用帶著怒意的方式將他口腔掃過一遍,好像想與他共歸於儘一樣。
很快,宮丞把人從水中撈出來,水嘩啦作響,不斷從兩人身上往下流。
鬱南頭暈目眩,仿佛劫後餘生般大口喘氣:“你、你……真的是個王八蛋!無恥!道德敗壞!”
宮丞給他把滴水的頭發往後撥,睫毛上的水也擦了擦:“和他斷了。”
鬱南剛被強吻一通,氣得腦子發暈,大聲說:“憑什麼?!”
宮丞無情道:“他不過是利用你和家裡攤牌,沒有你,換成另一個人他一樣可以來這一場逃亡!”
鬱南:“段裕寒才不是這種人!”
宮丞扳過他的下巴,很粗暴地強迫他麵向自己,且不由他掙脫:“他的簽證前幾天就已經到期了,現在是非法滯留。在任何地方被查到都會被抓起來,然後再遣送回國,從此以後限製入境。你和他在一起,又丟了護照,隻會得到同樣的待遇。”
鬱南不信:“你騙人!你怎麼會知道?”
宮丞並不解釋,用冰冷的嗓音陳述著:“這裡不是國內,你們完全沒有背景,也沒有人幫忙,若是途中再遇到點什麼危險,知道會有怎樣嚴重的後果嗎?”
鬱南的下巴被掐得生疼,眼睛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這個事實,漸漸地紅了。
他瞪著宮丞,做出一副很凶的樣子,實則已經感到心驚。
當然,他知道段裕寒不是故意騙他,也不會利用他,可是段裕寒的簽證到期了?
前幾天他們重新入境的時候,那位地勤和段裕寒爭論的就是這個嗎?段裕寒為什麼這麼不當一回事?難道他真的再也不想回國?他對自己的人生這麼不負責任嗎?
“按照餘深的安排,若是你獲獎,下個月你還得來M國一次。”宮丞道,“你有沒有想過再也不能來?”
鬱南:“……”
他不知道會有這麼嚴重。
宮丞逼近了一些:“不能來M國,不能親手拿到自己的獎杯,不能接觸M國的頂尖美術院校,從此以後與國際藝術殿堂無緣。這些是你想要的?”
鬱南嚇到了。
光溜溜地坐在浴缸裡,被人毫不留情地指出自己的無知,好像連腦子裡也光溜溜的、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簡直是個弱智。
鬱南知道他和段裕寒有多幼稚了,卻並不想聽這些話從宮丞口中說出,惱羞成怒地掙開宮丞的手:“那也不關你的事!”
不關你的事,這幾個字鬱南今晚已經反複地說了好幾遍了。
宮丞抓著浴缸邊緣,忽地站了起來,水濺了一地。
那個瞬間,鬱南瞥到了他手上的傷。
傷在右手手背,像是新的,拳頭上的關節都破損了,血淋淋地露著肉,已經被熱水衝得發白。
鬱南清楚地記得,他們一起坐車來酒店時宮丞手上明明沒有傷,他做了什麼?
宮丞像是沒有痛覺一樣,對手上的傷全然不顧,隻關掉了浴缸的水。
這下他沒有再說話,隻重新找了一條乾淨的浴巾,將人裹住想要抱起來。
鬱南拒絕被他抱來抱去:“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話是這麼說,他自己卻腳步虛浮。
才走了一步,就狼狽得不得不扶住門框,才能勉強往前走。
宮丞上前一步,將他打橫抱起。
鬱南惱怒道:“你聽不懂嗎?”
宮丞的下顎線緊繃,冒著青色胡茬,低頭看了他一眼:“不要逼我。”
那眼神太可怕了,鬱南想起被摁住強吻的事,霎時明白了他是什麼意思,立刻閉了嘴。
宮丞給他吹乾了頭發,這才叫醫生量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