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鈺君看著唐師師實在難有好臉色,她皺著眉,問:“你們怎麼在這裡?”
“外麵太吵,來花園裡躲躲清淨。”說著,唐師師輕輕一嗤,“彆誤會,我還沒有無聊到跟蹤你們。”
周舜華臉色不好,她正要阻止唐師師和任鈺君吵架,外麵道路上突然傳來一陣女子的聲音:“雲初,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奚雲初像是被人欠錢一樣的聲音響起,“恭喜盧姑娘,如願以償,成為世子妃。日後,望世子妃多多提攜我這個破落戶。”
好幾個女子的驚呼聲響起,一個女子十分驚訝,問:“這是真的嗎?姐姐真的要成為世子妃了?”
“靖王親口說出來的話,還能是假的?”奚雲初的聲音聽起來很不耐煩,口氣也說不上好,可是另外幾個女子完全不在意,眾人又驚又羨,圍在盧雨霏身邊不斷說奉承話。盧雨霏聲音中含著笑意,道:“還是八字沒一撇的事呢,你們不要亂說。”
幾個閨秀說笑著走遠了,主道兩旁種著茂密的灌木,她們又忙著說話,故而並沒有看到,樹木後有人。
任鈺君本想要出聲提醒,突然聽到世子妃這幾個字,一下子消聲了。四人默而不宣,誰都沒有說話,默默聽完了外麵所有對話。
等盧雨霏和奚雲初等人走過去後,四人誰都沒有率先說話。最後,唐師師說:“世子即將迎娶正妃,此乃大喜,合該向世子道喜。”
任鈺君本來失魂落魄,聽到唐師師的話,她立刻警醒起來,目露防備:“世子的事自有我們照料,就不勞唐姑娘操心了。”
唐師師勾唇一笑,她慢慢走近,看著任鈺君的眼睛,緩聲道:“我非要去,你管得著我?”
她們這裡說話時,外麵忽然傳來撲通一聲,隨即,閨秀們驚慌的聲音響起:“快來人啊,盧姑娘掉到水裡了!”
還把她調到自己書房。她是姚太後送來的人啊,靖王都不避諱的嗎?
劉吉又咳嗽了一聲,唐師師驟然驚醒。她在心裡長長歎了口氣,明明不情願,還是要作出驚喜的模樣,謝恩道:“多謝靖王。”
唐師師行禮時,能感覺到許多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趙子詢的,周舜華的,劉吉的,甚至是趙承鈞。
趙承鈞沒有叫她起來,唐師師依然保持著蹲身的動作,她等了一會,聽到上首傳來一個淡漠的聲音:“起吧。”
“謝王爺。”
唐師師去趙承鈞的書房伺候,那順理成章的,周舜華和任鈺君都跟著世子。這本該是皆大歡喜的局麵,趙子詢得到了自己預期的人選,周舜華和任鈺君也不必自相殘殺。但是,趙子詢和周舜華等人就是高興不起來。
趙承鈞撇了許久浮沫,但是沒有絲毫入口的意思。他放下茶盞,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趙子詢一下子反應過來,連忙作揖道:“父親還有事要忙,兒臣不敢打擾,先行告退。”
趙承鈞淡淡點了點頭,沒有阻攔:“勿要分心,專注治學。”
“兒臣遵命。”
趙子詢告退,其他人也識趣跟上。等退出趙承鈞的屋子後,趙子詢的臉色瞬間冷下來。他冷冷掃了唐師師一眼,道:“不要玩花樣,要不然,我絕不會放過你。”
唐師師保持微笑,恭順道:“小女有幸去侍奉王爺,自然儘心儘力,怎麼會玩花樣呢?”
趙子詢冷嗤了一聲,用力甩開袖子,大步走了。趙子詢走後,周舜華和任鈺君靜靜瞥了唐師師一眼,低頭跟在趙子詢身後離開。
唐師師一個人站在門口,看著另外兩人亦步亦趨跟在趙子詢身後,趙子詢俊俏,兩個女子一個清雅一個富麗,站在一起男俊女美,說不出的青春美好。
唐師師臉上的笑逐漸變淡,她想起來這是燕安院,四處都是靖王的眼睛,唐師師馬上恢複笑容,依然興高采烈、情緒飽滿地回屋了。
唐師師和周舜華三人要去侍奉筆墨的消息很快傳出去,其餘幾個美人得知後,流雲院立刻炸鍋了。
流雲院鬨哄哄的,周舜華和任鈺君回去後要麵臨什麼局麵,唐師師光想想就能猜到。但是這些和她無關,唐師師事不關己,安安穩穩地在院子裡收拾東西。沒想到下午的時候,一個意料不到的客人登門了。
唐師師看到來人,眉尖微挑:“馮茜?”
“唐姐姐。”馮茜穿著一身素色衣服,下巴幾乎比她的衣服還蒼白。馮茜站在門口,掩嘴輕輕咳嗽了幾聲,抬頭對唐師師笑道:“我來的不巧,唐姐姐方便嗎?”
唐師師意外過後,很快就恢複理智。她笑了笑,對馮茜道:“方便。聽說你最近在生病,外麵風大,快進來吧。”
馮茜道謝,輕輕緩緩進屋。唐師師領著馮茜坐在羅漢床上,示意丫鬟奉茶:“我這裡簡陋,多有怠慢,見諒。”
馮茜眼睛從四周掃過,唐師師的住所不能算大,可是三間正房明亮寬敞,屋內屏風、桌椅、多寶閣、架子床應有儘有,說不上富貴,但也足夠溫馨。
和擠了九個人的流雲院相比,已經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馮茜用帕子掩了下唇角,淺淺笑道:“唐姐姐這是說什麼話,你這裡還算簡陋,那我們該如何?王爺對唐姐姐真好。”
唐師師眉梢動了下,說:“你這是說什麼話,我們都是來靖王府侍奉的,王爺看在馮嬤嬤的麵子上照顧我一籌,我卻不能真的得意忘形。我和大家都是一樣的。”
“唐姐姐說得對,是我失言了。”馮茜笑道,“還是唐姐姐看得深遠。”
馮茜似乎身體不太好,趕路時就時好時病,現在到了王府,病情越發纏綿。她即便笑著,也是一臉病弱氣。
唐師師看到馮茜的模樣,問:“我住得遠,許多消息都不方便。聽說這幾日你得了風寒,現在好些了嗎?”
馮茜低頭,自暴自棄般歎了口氣:“還是老樣子,我的身體就是如此,熬日子罷了。”
唐師師笑了笑,說:“你年紀還輕,不能說這些喪氣話。不過是感染風寒罷了,你好生養一養,等過幾天就大好了。”
“謝唐姐姐。”馮茜感激地看著唐師師,她握住唐師師的手,悵然道,“同行十人中,我最羨慕唐姐姐。唐姐姐無論做什麼都能做好,不像我,打出娘胎起就多病多災,做什麼都沒精力。我身體弱,也沒什麼野心,像現在這樣安安穩穩過一生,我就覺得很好了。”
這些話和她說什麼?唐師師沒有貿然接腔,隻是安慰道:“你還年輕,不要灰心喪氣。”
馮茜卻緩慢搖頭,神情寥落:“我身體如何,是什麼性子,能過什麼生活,我自己最清楚。我蠢笨病弱,性情也不討人喜歡,從來做不了出頭的人。我也不奢望出人頭地,能平安度過一生,我就很滿意了。我有時候嫌紀心嫻吵,有時候又羨慕她有活力。大概隻有她這樣身體健康、從小受寵的人,才敢把一切都嚷嚷出來吧。”
唐師師停了一下,不著聲色問:“紀心嫻現在在流雲院鬨騰?”
“怎麼能不鬨騰?”馮茜無奈地歎了口氣,苦笑道,“她聽說周姐姐和任姐姐要去侍奉世子筆墨,吵著鬨著也要去。我在養病,實在聽不得吵,才厚顏躲到唐姐姐這裡。多謝唐姐姐收留我。”
唐師師沒理會馮茜的客套話,她發現了另一個信息。
紀心嫻也喜歡世子?這就巧了,唐師師,周舜華,任鈺君,現在又多了個紀心嫻,目標都是世子。
明明這裡是靖王府,靖王才是手握大權的那個人,為何,大家都選擇攀附世子,而不是靖王?
唐師師是因為看到了書,而且覺得世子年輕好操縱,才退而求其次。可是其他人並不知道未來發展,她們為什麼也這樣?
唐師師不動聲色,問:“為何紀心嫻在流雲院鬨騰?世子隻要兩個人,名額已經滿了,但是靖王這裡還空著。若是她真想找點事做,去求求靖王,或許還有機會。”
馮茜聽到這裡,眼睛往外看了一下。唐師師察覺到了,問:“怎麼了?”
馮茜示意唐師師靠近,壓低了聲音說:“唐姐姐,我欽佩你的才乾,這種話我隻告訴你。紀心嫻纏著世子卻不去纏靖王,是因為她不敢。”
“為何?”
馮茜悄悄看向兩邊,確定周圍無人後,才用氣音說道:“因為靖王克妻。”
克妻?唐師師挑眉,這件事她完全不知。她畢竟是臨清長大的,官商有彆,很多官宦之女從小耳濡目染的消息,她卻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