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師師當時覺得主持在騙錢,可是林婉兮信了,完全慌了神。林婉兮畢竟是林家大小姐,林老爺子留下來的私產就夠她揮霍好幾輩子,林婉兮將自己半幅身家捐進去,就為了讓主持給唐師師改命。後來主持拗不過,給了唐師師一本無字天書,說讓唐師師隨身攜帶,好生供奉,等時機到時,自會有分曉。
唐師師翻開看,那本書從書皮到內頁,全部是空白的。
還有比這更標準的騙局嗎?奈何林婉兮信,她千恩萬謝地辭彆主持,回家後強行押著唐師師供奉天書,早晚祈禱。
唐師師隻能安慰自己,就當花錢給母親買個安心吧。她不情不願供奉了好幾年,然而,佛祖的保佑,似乎並沒有起作用。
唐師師十歲的時候,林婉兮的故交齊太太來唐家做客。齊太太一來憐惜閨中蜜友命運淒慘,二來喜歡唐師師的長相,就給自己的兒子齊景勝和唐師師定了娃娃親。
齊景勝是臨清出了名的神童,小小年紀就展露出非凡的天分,據說齊家已經在打點關係,日後供齊景勝科考。林婉兮對這門婚事滿意的不得了,歡歡喜喜給唐師師準備嫁妝。
後來,聽說齊景勝越來越爭氣,在唐師師十四那年考中了秀才。臨清一眾經商人家,何時出過讀書人,連唐明喆都對齊景勝讚賞有加。那段時間,連唐師師和林婉兮的處境都變好了。
可惜,他們視齊景勝為乘龍快婿,其他人也是同樣想的。林婉兮給唐師師繡嫁衣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一個消息,說唐師師被花鳥使相中了,撞了天恩,要入宮選秀。
林婉兮如遭雷劈,沒有人敢和皇家搶人,這樣一來,唐師師和齊景勝的婚事自然作廢。然而唐明喆不想放棄一個可能會做官的女婿,在蘇氏母女的勸說下,唐師師的婚事,理所應當地轉移到唐燕燕頭上。
消息傳來當夜,林婉兮氣急攻心,當場昏迷。等她醒來後,不顧病弱的身體,掙紮著要去和唐明喆、蘇氏拚命。
唐師師攔下了母親。世人都說林婉兮命不好,前半生是蜜罐,後半生是黃連,隻可惜沒生出兒子;也有人扼腕林婉兮太蠢太弱,那麼一手好牌,竟然打壞了。
沒關係,母親弱,那唐師師強;母親不爭,那她來爭。
唐師師身為女子,不能科舉做官,不能投軍從戎,不能衣錦還鄉來給母親撐腰。那她就進宮,她一定要在宮裡闖出名頭,讓唐明喆、蘇氏跪下給母親磕頭。
唐師師很快收回神思,將泛黃的書撿起來。入宮這三年,唐師師幾乎將這本書完全忘了。一個明擺著的騙局,掏空母親半副身家,還不得不隨身帶著,這種東西,誰看了心情能好?
唐師師就很煩這本所謂的“無字天書”,她隨手將東西塞進包裹裡,突然眼前一花,隱約掃到上麵似乎有字。
唐師師震驚,以為自己看錯了。她翻過來重看,發現上麵確實有了字,原本空無一物的封麵上,如今竟然出現《舜華傳》三個大字。
唐師師行禮時,能感覺到許多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趙子詢的,周舜華的,劉吉的,甚至是趙承鈞。
趙承鈞沒有叫她起來,唐師師依然保持著蹲身的動作,她等了一會,聽到上首傳來一個淡漠的聲音:“起吧。”
“謝王爺。”
唐師師去趙承鈞的書房伺候,那順理成章的,周舜華和任鈺君都跟著世子。這本該是皆大歡喜的局麵,趙子詢得到了自己預期的人選,周舜華和任鈺君也不必自相殘殺。但是,趙子詢和周舜華等人就是高興不起來。
趙承鈞撇了許久浮沫,但是沒有絲毫入口的意思。他放下茶盞,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趙子詢一下子反應過來,連忙作揖道:“父親還有事要忙,兒臣不敢打擾,先行告退。”
趙承鈞淡淡點了點頭,沒有阻攔:“勿要分心,專注治學。”
“兒臣遵命。”
趙子詢告退,其他人也識趣跟上。等退出趙承鈞的屋子後,趙子詢的臉色瞬間冷下來。他冷冷掃了唐師師一眼,道:“不要玩花樣,要不然,我絕不會放過你。”
唐師師保持微笑,恭順道:“小女有幸去侍奉王爺,自然儘心儘力,怎麼會玩花樣呢?”
趙子詢冷嗤了一聲,用力甩開袖子,大步走了。趙子詢走後,周舜華和任鈺君靜靜瞥了唐師師一眼,低頭跟在趙子詢身後離開。
唐師師一個人站在門口,看著另外兩人亦步亦趨跟在趙子詢身後,趙子詢俊俏,兩個女子一個清雅一個富麗,站在一起男俊女美,說不出的青春美好。
唐師師臉上的笑逐漸變淡,她想起來這是燕安院,四處都是靖王的眼睛,唐師師馬上恢複笑容,依然興高采烈、情緒飽滿地回屋了。
唐師師和周舜華三人要去侍奉筆墨的消息很快傳出去,其餘幾個美人得知後,流雲院立刻炸鍋了。
流雲院鬨哄哄的,周舜華和任鈺君回去後要麵臨什麼局麵,唐師師光想想就能猜到。但是這些和她無關,唐師師事不關己,安安穩穩地在院子裡收拾東西。沒想到下午的時候,一個意料不到的客人登門了。
唐師師看到來人,眉尖微挑:“馮茜?”
“唐姐姐。”馮茜穿著一身素色衣服,下巴幾乎比她的衣服還蒼白。馮茜站在門口,掩嘴輕輕咳嗽了幾聲,抬頭對唐師師笑道:“我來的不巧,唐姐姐方便嗎?”
唐師師意外過後,很快就恢複理智。她笑了笑,對馮茜道:“方便。聽說你最近在生病,外麵風大,快進來吧。”
馮茜道謝,輕輕緩緩進屋。唐師師領著馮茜坐在羅漢床上,示意丫鬟奉茶:“我這裡簡陋,多有怠慢,見諒。”
馮茜眼睛從四周掃過,唐師師的住所不能算大,可是三間正房明亮寬敞,屋內屏風、桌椅、多寶閣、架子床應有儘有,說不上富貴,但也足夠溫馨。
和擠了九個人的流雲院相比,已經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馮茜用帕子掩了下唇角,淺淺笑道:“唐姐姐這是說什麼話,你這裡還算簡陋,那我們該如何?王爺對唐姐姐真好。”
唐師師眉梢動了下,說:“你這是說什麼話,我們都是來靖王府侍奉的,王爺看在馮嬤嬤的麵子上照顧我一籌,我卻不能真的得意忘形。我和大家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