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壯漢飛快罵了聲“糟了”,隨即轉身,快步往門口走去。他才走到一半,驛站的大門被推開,煌煌火光頓時映紅了半個庭院。
幾個壯漢一改方才的強硬作風,低頭抱拳,對著門口重重跪下:“主子。”
院子內外的人都被這個變故驚呆了,火光明亮,唐師師下意識地伸手遮住眼睛。透過朦朧的指縫,唐師師看到一個男子踩著火光走入庭院,他披著大紅披風,一身黑衣,腳下踩著堅硬的皁皮靴。
此刻明明站了很多人,但是內外一片寂靜,唯獨能聽到火把劈啪的聲音。男子身量極高,肩寬腿長,站在一眾人麵前,存在感強烈的無法忽視。
剛才那個漢子硬著頭皮,開口道:“屬下參見主子。主子,您怎麼來了?”
男子眉目淡漠,火光搖晃在他臉上,時明時暗,襯得他喜怒不明。他淡淡開口,問:“還沒找到?”
跪在地上的壯漢頭更低了:“屬下無能。”
唐師師和素蘭站在側門旁,正好被陰影蓋住。素蘭原本要拉著唐師師離開,此刻她已經完全忘了自己的動作,似乎被嚇呆了。唐師師慢慢回神,心道一聲難怪。
難怪女主為了他鬥丫鬟、鬥側妃、鬥皇後、鬥新人,一路從王府鬥到皇宮,足足鬥了一輩子都無怨無悔。原來,這就是男主趙子詢。
怪不得那麼多女人前赴後繼,作為皇帝,長得還挺好看。
男子聽到壯漢的話,沒露出什麼表情波動,可是內外的人都繃緊了身體,看得出他們非常緊張。男子視線掃過庭院,漠然道:“那就繼續找。便是將這裡拆了,掘地三尺,也務必將他捉回來。”
漢子一聽就知道主上生氣了。主子上次動氣,還是韃靼偷襲邊城,燒了糧倉。
漢子壯著膽子,說:“主子息怒。驛站裡還有宮裡來的女眷,多有不便。況且,人未必在這裡……”
唐師師聽到這裡,心說這不就是上天為她準備的機會麼。天予不取,天打雷劈,唐師師立刻上前一步,跪在陰影邊緣,高聲道:“世子,小女知道刺客在哪裡。”
馮嬤嬤、素蘭,包括壯漢,誰都沒料到唐師師會跑出來。他們完全愣住了,男子早就知道側門旁有人,隻是一直懶得理會,現在,他終於將視線轉過來。
他喜怒不辨,緩緩道:“哦?你知道什麼?”
“剛才小女回屋裡取東西,偶然發現裡麵似乎藏了個人。”說著,唐師師伸長胳膊指向屋子的方向,似乎生怕來人不知道她住哪一間一樣,“就是那一間。”
都不消男子說,身後的屬下立刻一擁而入,整齊有序地朝唐師師所指的房間包抄而去。很快,周舜華和唐師師的房間裡跳出來一個黑衣人,頭也不回奔入夜色中。士兵們看到了人,越發一擁而上,一隊火把朝著那個方向快速追去。
跪在地上的壯漢冷汗涔涔,他不敢擦汗,更不敢起來,磕磕巴巴說道:“主子息怒,世子年紀輕,不懂事,請您見諒。”
唐師師美滋滋地等著男主對自己刮目相看,她和男主的第一次見麵如此美妙而正義,想必他一定會對她印象深刻,記憶猶新。唐師師正盤算著如何“不經意”將自己的名字透露給男主呢,忽然聽到壯漢說“世子”,都愣了一下。
世子不懂事?這個男人不就是世子趙子詢麼?
唐師師驚訝期間,馮嬤嬤終於回過神了。她上前兩步,對著來人端正地行宮禮:“老奴參見殿下。一彆經年,不知殿下這些年可好?”
男子看到馮嬤嬤,嘴邊露出極淡的笑意,可是眼睛中卻沒什麼情緒:“原來是馮嬤嬤,久違。有勞嬤嬤掛念,許久未給太後請安,太後身體可安康?”
“太後娘娘鳳體安康,殿下有心了。”
馮嬤嬤和男子寒暄得非常冷漠,唐師師越聽越糊塗,忍不住悄悄問旁邊的素蘭:“素蘭姑姑,嬤嬤為什麼要叫他殿下?世子可以稱殿下嗎?”
唐家是臨清首富,唐師師曾經不懂官宦那一套,可是入宮三年,她學習了很多技能,其中就包括稱呼禮儀。稱呼一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說錯一個字,可能笑一笑就過去了,也可能給自己惹來殺頭之禍。
所以唐師師學的非常認真,她印象中,唯有皇子、親王才可以稱殿下,世子並不能。
素蘭連忙擰唐師師的胳膊,就連馮嬤嬤也嗬斥:“唐師師,不得無禮。”
然而那個男子已經聽到了,他嘴角含笑,意味不明地看了唐師師一眼:“這是何人?”
馮嬤嬤和素蘭都沒有接話,唐師師隱約感覺到事情超脫了她的掌控,她勉強撐著台麵,說:“小女唐師師,奉太後之命,來靖王府侍奉。”
男子聽到後,什麼也沒說,轉身大步朝外走去。剛才那幾個壯漢不敢多話,趕緊起身,跟在男子身後離開。
他們來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就像一陣風一樣,呼嘯著就消失了。唐師師聽著遠去的馬蹄聲,緩慢站起身來,低聲問:“嬤嬤,剛才那個人,是靖王世子嗎?”
“什麼世子!”馮嬤嬤怒瞪了唐師師一眼,道,“那是靖王。”
唐師師狠狠嚇了一跳,吃驚地捂住嘴:“靖王?”
唐師師完全呆滯。她以為這是男主,所以才冒險跑出來舉報刺客。如果這個是靖王,那屋裡那個……
那才是真正的男主,趙子詢!
今日就要告彆馮嬤嬤了,之後馮嬤嬤回京,她們卻會留在靖王府。往後興衰榮辱,恩寵沉浮,都看自己的造化了。
宴席上,唐師師同樣盛裝出席。她們十個美人說是送來伺候靖王的,但是誰都不可能真的讓她們去做伺候人的活。就像今日宴席,王府的侍女們忙裡忙外,唐師師幾人列隊在大廳中站一站,擺個樣子,就算功德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