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繼位,各屬國與蒙古各旗都得來朝賀, 比他們先一步進京的, 是從理藩院學成,已經開始當差的齊木德。當年四爺強忍著把人留了下來的決定到底沒做錯, 比起多少還是念著族中人情牽扯的其他人, 齊木德儼然已經成為四爺手裡最鋒利的一把刀。
“這回怎麼回得這麼早, 不是說事情辦完了,在家裡多留幾日, 到時候跟你叔父一同回來也成。”四爺這人隻要滿意了誰, 那就有十分的體貼,準保能讓臣下感激涕零不可。
“回萬歲爺的話, 在家待著也是無趣,不如早些回來。”這兩年自己乾的活好與不好都在其次,但總歸是成了萬歲爺的人。叔父那頭,現在不敢跟自己太近。
齊木德說著又呈了一封折子給四爺, “奴才打聽過了, 從去年起羅刹國那頭便時有紛爭, 裡外都不安生。尤其過完年之後,有不少流民都在往邊境各旗與關外來, 奴才想著這事還是應該早些報給萬歲爺妥當。”
關外曆來是八旗發源之地, 各朝皇族多少都講究個龍脈龍穴, 大清也不例外。滿人進關之後,關外這龍興之地便少有人煙。尤其從順治帝開始一直到先帝二十年才修好的綿延數千裡的柳條邊,更是把關內外給相隔開來。
土地這東西, 從來都得有人在那才是自己的地界,若長久處於無人之地倒還好說,現在既是有外族想來,四爺便不得不早做打算。關外算得上人多的地界也就隻有盛京一地,可要讓盛京的人散到關外各處去,先不說沒人願意,隻說盛京就那麼些人,都散出去難不成盛京就不要了?那也是萬萬不成的。
齊木德說這事,也是因為蒙古各旗近來被羅刹流民騷擾得煩了。他想的不過就是到時候朝廷派兵把守,隻要流民不在眼前晃悠就行。可四爺清楚,羅刹苦寒,雖說關外比不上京城,但比起羅刹卻是千好萬好。隻要有人過來嘗了甜頭,這綿延不斷的邊境線,自己就是派多少人也擋不住。
“行了,你先回去吧。”四爺打發走齊木德,手裡拿著折子翻來覆去的看了半晌才出聲,“去把十四召進來。”
齊木德是個聰明人,萬歲爺剛剛看了自己的折子之後,明顯就是不高興了,可究竟為了什麼齊木德這一下還猜不透。猜不透的齊木德一邊走一邊低頭想,從小徑另一頭來了人也半點沒注意。
要不說皇帝女兒不愁嫁呢,愛蘭珠今年十六,寧楚格今年十五,放在平常人家怕是孩子都該懷上了,這兩位格格,到現在人家都還沒定下來。尤其現在三年孝期沒過,更是沒法說這事。
不過兩姑娘倒是挺高興,也不像早兩年那般想著往府外去,就在額娘阿瑪跟前待著,沒什麼不好的,現在園子裡哪哪兒都能見著這兩位已經已經亭亭玉立的格格,到處玩到處高興。
“姐,前麵有人。”兩個小姑娘在園子裡碰見的比在府裡,宮裡遇見的多多了,現在也不怕羞。若是外男見了總是要避讓的,沒什麼好怕的。可今兒這位愣頭青,愣是都快到眼巴前了都還沒抬頭,要不是隨行的太監把人攔住,他非得撞上來不可。
“小點聲。”愛蘭珠一看這人的打扮,心裡就估摸出他是誰了。這幾年理藩院出來的蒙古那邊來的,都有專門的朝服,皇瑪法在的時候又給了恩典不用留辮子,現在人越來越多都看成京城裡一特色了。尤其這時候能進園子的,可不就隻能是那個風頭正勁的齊木德了嗎。
齊木德好歹還是個台吉,身上有爵位,愛蘭珠和寧楚格也朝他微微點了點頭,才故作不動聲色的從他身邊走過去。
齊木德一直等到愛蘭珠一行人落在最後的奴才都走過了才抬頭。剛剛自己其實不是被小太監攔住的時候反應過來的,而是那個聲音。快三年了,自己在京城蒙古來來回回這麼多躺,再不是隻窩在草原深處的二愣子,可這麼爽朗又帶著傲氣的聲音還是隻有那天夜裡聽到過。
不過齊木德也就這麼一想,當年萬歲爺沒登基的時候自己就高攀不上,到如今,自己要是膽敢有半點歪念頭,彆說這兩年自己掙來的體麵,恐怕連性命都保不住。
寧楚格其實也就被愛蘭珠晚一點點就反應過來那人是誰了,那年的事情鬨得那般大,之後皇後就再也不事事瞞著她。教養嬤嬤進府之後,布爾和便把該說的都細細說給孩子聽,寧楚格也再不是正院裡最嬌慣最不諳世事的格格了。
所以這兩年齊木德的事兒,多少也從大哥與弘昀那兒聽說過一些。而聽得越多,寧楚格就越明白自己以前有多難為她阿瑪。
愛蘭珠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模樣,想問又沒好張嘴。到底在外頭這麼多奴才跟著,萬一傳出去點什麼也不行。所以直到回了天然圖畫,關了門隻剩了三姐妹的時候,愛蘭珠才把想問的問出來。
“大姐,你瞧了我一路就為了這個啊。”寧楚格沒個正形的歪在榻上,把玩著手裡的團扇不急不忙。“我今兒都沒瞧見他的臉,再說了,瞧見了也就那樣吧。”
喲,這話說得稀奇。當年要死要活的就想把自己許給人家,現在再見麵怎麼就變得這麼徹底了?孟古青原本還在隔壁看書,聽了這話也趕緊繞過屏風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