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個騎自行車的孩童從他們身邊路過,喇叭聲是最近流行的童謠,聲音又大又響。
屬於孩童的熱鬨,顯得他們這邊的安靜更加死氣沉沉。
邊慈主動打破僵持的氣氛,走到何教練麵前,笑著問:“教練你怎麼來了?”
逢人三分笑,她跟言禮學的。
何教練打量了言禮幾秒,臉上沒什麼表情,視線落在邊慈身上時才帶了一絲溫度。
“來看看你,才放學嗎?”
“嗯,今天不上晚自習,放學比平時早。”
一問一答,話題結束得比想象中還快。
邊慈不禁回想,上次跟教練聯係是什麼時候?
想起來了,她轉班之前,那通電話結束得並不愉快。哦不,這麼說可能不太準確,應該說,是她單方麵覺得不愉快。
-“你不是我手下的隊員了,丟臉也丟不到我身上,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教練當時是這麼說的。
為這句話邊慈暗自消沉了一陣子,等緩過去了,她也沒再給教練打過電話。
她無法確定自己認為的關心,在教練眼裡是不是一種打擾。
何教練顯然不是來找邊慈寒暄的,並沒有因為橫亙在他們之間的生分所擾,與平時跟隊員交流那般,直截了當地說明來意。
“你現在有沒有時間?我想跟你談點事。”
邊慈一怔,隨後說:“有時間,在哪裡談?”
“這裡也行。”何教練有意無意掃了眼站在不遠處的言禮,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除了那件事,邊慈想不到還有什麼值得何教練特地跑一趟來見她。
既然是那件事,她就不可能不介意。
何教練看似給她選擇的權利,其實她比誰都清楚,她沒有彆的選擇。
誠心邀請她來吃飯的店主一家近在眼前,邊慈看了眼店麵,又看了眼身後的言禮,思忖片刻才開口。
“附近有家咖啡店,去那裡談吧,不過我先想進店裡跟認識的阿姨打個招呼。”
何教練微微點頭,默允了。
邊慈走回言禮身邊,跟他簡單解釋:“那是我在體操隊的教練,她找我有點事情,我得去一趟。”
她說得簡單,言禮也沒多問:“去吧,等你回來吃飯。”
邊慈心生暖意,對言禮付之一笑:“好,我進去跟阿姨說一聲。”
“一起。”
兩人並肩往店裡走,路過何教練身邊時,言禮停下腳步,對她打了個招呼。
“教練你好,我是邊慈的同學,我叫言禮。”
“嗯,你好。”
何教練淡聲回應。
進了店麵,邊慈小聲對言禮說:“我教練她性格就那樣,對誰都很冷,你彆介意。”
“我跟她不熟,她怎麼對我,我都不介意,反倒是你。”言禮偷偷握了下
邊慈的手,算是安慰,“彆往心裡去,有事跟我打電話。”
邊慈悶頭“嗯”了一聲,不敢多說,怕自己控製不住情緒。
跟小姨打完招呼,邊慈從店裡出來,跟何教練來到火車坊外麵的咖啡店。
何教練特地挑了個僻靜的卡座,服務員上前問他們需要什麼,她連菜單都沒看,隻要了檸檬汁,特彆囑咐一點糖都不要加。
為人教練要以身作則,她向來比任何人都自律。
這家店的甜品算是特色,之前她跟言禮來吃過好多次,邊慈本來想點來請何教練嘗嘗,見她這般也不好開口了,最後跟她一樣,要了一杯不加糖的檸檬汁。
其實她不喜歡檸檬這類酸酸的食物。縱然她已經退役了,不需要為了體操控製熱量攝入到變態的地步,可是麵對何教練,對上她那張不苟言笑的臉,還是會下意識順應服從。
習慣真是個難以更改的東西啊,邊慈心想。
“你談戀愛了。”
何教練放下水杯,不緊不慢地說。
她的直接超出邊慈的意料,過了半分鐘,她抬起頭,坦蕩承認:“對。”
“就剛才那個男生?”
“是。”
何教練笑了聲:“我想你應該知道,這個階段不是做這些的時候。”
“學習和談戀愛並不衝突。”
邊慈本想多解釋幾句,回想起何教練之前在電話裡說過那些話,突然沒了解釋的心情。
“我自己的事情,我心裡有數。”
很像賭氣的話。
可是管他呢,她就想這麼說。
“也是。”
何教練果然對此興趣缺缺,話鋒一轉,開始說正題:“進國家隊的事情有了轉機,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問問你,還想不想重回賽場。”
“什麼?!”
邊慈鬆開水杯,滿眼震驚地看向何教練:“有什麼轉機?”
“冬訓選拔快到了,如果你想試試,我就把你的名字報上去。”
“我問的是轉機!”
邊慈盯著何教練,壓低了一些音量,“你知道的,我就算選拔過了,也參加不了大型賽事,遲早會被國家隊退回原隊。”
“現在取消政審了,你隻要過了選拔,就能進國家隊參加大型賽事。”
“我剛知道的時候也很難相信,我也是多方打聽確定了消息真實性後,今天才來找你的。”
從見麵到現在,何教練的臉上總算露出一點笑意,語重心長地對邊慈說:“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這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現在終於有機會實現了,你沒有不抓住它的理由。”
邊慈伸手去拿手邊的檸檬水。
“選拔前突擊訓練,肯定能恢複以前的狀態,這裡就我們師徒二人,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現在省體操隊裡麵,能在這次選拔中脫穎而出,被國家隊教練看重的人,你的可能性最大。”
“邊慈,你是我帶過最優秀的體
操選手,你非常有天分。”
流入喉嚨的檸檬水酸得邊慈渾身冰涼。
沉睡許久名為自信的意識開始蘇醒。
天分、優秀。
從小到大她聽過很多這樣的話,在賽場上一次又一次得第一拿獎牌,這些讚美聲、努力而來的回報,重塑了她在家庭中缺失的自信。
以前多自信,在失去引以為傲的賽場後,她就變得多自卑。
……她還可以相信自己一次嗎?
她還有實現夢想的價值嗎?
還要再試一次嗎?
捫心自問沒有得到答案,但邊慈清晰感受到,自己想法已經在往肯定回答那方傾斜。
不管怎麼逃避,不管怎麼用課業來充實自己,她依然是那麼那麼的不甘心。
邊慈的想法被何教練一眼看透,她拍了拍邊慈的胳膊,算是肯定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