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工的人隻有三分一,因此攏共就三個大鍋菜可挑選,各個都是素。
打工的隻要量大管飽就能,哪舍得吃什麼葷,但他這個年過得太豐盛,難得有些食之無味起來,隻能就著白菜湯,兩眼無神地嚼著。
這頓“憶苦飯”吃完,他就騎上自行車往劉五的小作坊去。
做軸承加工的不會搞得太花裡胡哨,進去正中就是一架插齒機,零碎邊角料都在腳邊,看上去亂糟糟的,劉五親戚說:“你要啥直接跟我說,價錢差不多就一把清了。”
虞萬支蹲下來說:“鋼板攏共有多少?”
“一噸三,連運費的話算你兩千。”
虞萬支知道行情,心想也就是怎麼買進來的就怎麼賣出去的價格,裡外加上運費肯定是虧的。
他道:“行,我再看看彆的。”
一共好幾種,他口頭定下來,約好明天自己叫車來載貨就結賬,拍拍屁股要走就撞見熟人老周。
老周原來還是虞萬支的工友,不過早就換地方,隻是碰上麵肯定要相互打招呼。
虞萬支道:“你現在是在哪個廠來著?”
老周擺擺手說:“嗨,都快黃了,我這不是出來找找出路嘛。”
劉五都進去了還能有什麼出路,虞萬支深覺得莫名其妙,靈光一現道:“你想接攤子啊?”
那可不便宜,彆看這些設備都是好些年前的東西,全拿下來最少也得兩萬。
老周撓撓頭說:“我就是個想頭,湊錢哪有這麼容易。”
提起錢,虞萬支就不往下接,畢竟大家也不能算是很熟,他現在可是自己都很吃緊。
想到這兒他匆忙結束話題,有點逃之夭夭的意思,趕快騎上車去接聞欣下班。
開工第一天,聞欣的任務就是做大掃除,張羅著怎麼把貨架上剩下那點東西清出去、
其實很多檔口賣不出去的東西都是能退換的,但難免要扯皮很久,吳靜嫌麻煩,向來都是情願虧一點處理掉。
好在她眼光著實是好,陳列的衣服多半都能賣,不然按她那點做生意的本事,店早就垮了。
因此兩個人算是忙忙碌碌一整天,虞萬支來的時候還被抓壯丁。
聞欣看到他就興奮,說:“窗戶窗戶,你快點修一下。”
不知道的以為他名字叫窗戶,虞萬支把梯子搬到牆邊,邊往上爬邊說:“哪壞了?”
店鋪靠著街的位置有個高窗,下午弄半天愣是打不開。
聞欣指揮道:“你從右邊掰一掰,能開嗎?”
當然是不能,虞萬支在窗框上敲敲說:“應該是生鏽,上點油就行。”
聽上去不複雜,吳靜的抱歉稍減,不過說:“給你添麻煩了。”
這有什麼,聞欣爽快道:“小事一樁,現在隨便叫個人都要三五毛。”
壓根劃不來。
但對吳靜來說能用錢解決反而是最容易的,但她隻是看著不通世事,倒不是全然沒腦子,仍舊說:“謝謝。”
又左右看說:“差不多都弄好了,聞欣你先下班吧,我待會鎖門也回去了。”
聞欣下意識朝街邊一看,好像有個還算熟悉的身影,點頭說:“行,那你自己小心點。”
夫妻倆朝外走,到家屬院門口她才說:“是不是早上那個人?”
虞萬支其實一直等著她追根究底,畢竟平常是狗多叫兩聲都得趴在窗邊看半天的人。
他道:“對,興隆是吳靜前夫。”
聞欣不由自主道:“前夫怎麼還總來。”
他們這代人選離婚,必然是有不可調和的矛盾,既然如此,怎麼還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有點奇怪。
虞萬支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內裡,他隻是幾年前跟付興隆熟過一段時間,後來人家生意做大就少來往。
不過哪怕是鮮少來往,大家都知道孤兒付興隆有個富貴出身的小青梅。
他道:“吳靜原來應該是很喜歡興隆的,可惜男人太想掙錢證明自己,隻好一拍兩散。”
其中必然是有故事,聞欣歎氣道:“挺可惜的。”
青梅竹馬走到這一步,但她想想覺得肯定是付興隆的錯,說:“吳靜這麼好說話的人,得是多生氣才要離婚啊。”
虞萬支其實不大關心這些,順著她的腦袋說:“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
聞欣也就不打聽,轉而道:“我跟你說,東浦太可怕了,我今天在倉庫裡看到一窩蟑螂!”
虞萬支趕緊上下打量她道:“沒事吧?”
平常在家看見一隻都能嗷嗷叫。
聞欣理所當然道:“你不在,我啥都能乾。”
她拿著拖鞋是大殺四方,吳靜對她可敬佩了,那眼神真是賊亮。
虞萬支隻好大把安慰的話咽喉嚨裡,誇道:“非常棒。”
聞欣越發得意,雙手揪著自己的麻花辮往天上一拋道:“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
她是最近看武俠入迷,上台階都開始幻想自己有輕功,恨不得一口氣跳到八樓去,膽子好像也大不少。
虞萬支是高興的,又有些惆悵。
他既希望自己能照拂她一生,又更願意她有能力照顧自己,不至於突發意外無從安排,這種心態大抵是做父母的都會有。
做父母,念及此虞萬支無奈搖頭,跟她說著自己今天做的事。
聞欣聽到晚上這一段說:“開這種小作坊很掙錢嗎?”
虞萬支隱約知道她的意思,搖頭說:“一年應該能掙上五六千,但最基本的設備就要兩三萬。”
對很多人來說做生意的本錢就是個問題,隻有大半輩子都在打工。
聞欣心裡的小火苗隻好熄滅掉,知道哪怕是兩三千對他們現在來說都夠嗆。
不過她很少覺得失落,仍舊道:“以後我們會有錢的。”
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哪天,卻還是充滿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