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寧靜(1 / 2)

影樓洗照片的速度並不快,一般都讓客人七天後來取,但大概是虞萬支的加工坊就開在對麵,拍完照的第三天,人家就叫他去拿——攝影基地的接待正對著門坐,扯一嗓子喊就行,喊的時候還知道選個沒什麼動靜的時候,畢竟虞萬支乾活的時候機器聲音大。

他正停下來喝水,拍拍身上的灰過去說:“這麼快啊。”

要是彆的客人這麼灰頭土臉進來,難免被接待在心裡打上標簽,但他算是熟人嘛,接待說: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呢。”

虞萬支心想都拍完了,還有什麼好商量的,不解道:“啥事?”

接待道:“你們的照片拍得特彆好,店裡想放大幾張用來做宣傳,要是願意的話,我們這邊把錢退回去。”

這種事,虞萬支能有什麼不願意的,但想想還是說:“得跟我愛人商量一下。”

接待還以為會毫不猶豫呢,有些理所當然道:“基本上都會同意的。”

這話說得沒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聞欣聽完後是馬上答應,遺憾道:“這個點人家都關門了。”

已經是晚上十點,街上的人也稀少起來,連路燈都有兩分昏暗。

虞萬支心想是自己矯枉過正,隻道:“我就是覺得先讓你知道最好。”

聞欣又沒說他做得不對的意思,挽著他的手說:“咱們明天吃點啥?”

今年的天氣古怪,這雨從四月到五月的下個沒完,本來該是穿短袖的季節,家裡連草席都還沒換上,服裝店的生意自然是不景氣,她心情也有點悶悶的,尤其不愛花錢,這下子反倒又打起精神來。

天氣潮濕,虞萬支想想說:“涮羊肉?”

聞欣沒反對,兩個人繼續往家裡走。

樓梯濕滑,她從三樓過的時候差點跌一跤,要不是拽著欄杆,早就順著滾下去。

虞萬支扶好她,抬頭看一眼燈說:“又壞了。”

家屬院現在住的人有一半不是家屬,管理上不像從前好,這有個什麼需要修的東西,保安倒是能幫著收錢處理,可惜一棟樓這麼多戶人家,沒有能談攏的時候。

虞萬支原來自己掏錢換過燈泡,可惜沒兩天就不知道被誰順走,打那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冤大頭做不得,這會也隻能說:“明天還是把手電筒帶上。”

家裡就一個手電筒,有時候晚上回來是聞欣自己走,她偶爾偷懶嫌麻煩,都是小心翼翼地爬樓梯,今天是跟著虞萬支才大意起來。

她乖巧應道:“好的。”

吃點教訓就記得幾天,虞萬支算是看清楚,但也沒辦法天天跟著她,心想這個八樓確實是不方便。

他摸著黑牽好她,兩個人進屋以後先開窗。

下雨天,衣服隻能放在屋裡靠風扇吹,屋子裡一天到晚有股潮濕發黴的味道,又因為是頂樓,雨砸下來的聲音也是劈裡啪啦的,好像隨時會穿過樓板滴進來。

聞欣不安看著天花板道:“你有沒有覺得聲音越來越大?”

虞萬支已經是來東浦的第九年,習以為常道:“沒什麼大台風就行。”

他看著鎮定自若的樣子,聞欣也就鬆口氣,隻是夜裡聽著窗戶都快震壞的喧鬨,往他懷裡瑟縮著說:“有點嚇人。”

搬進來的時候虞萬支把門窗都重新密封過,沒留下一點縫隙,哄著說:“沒事,我在呢。”

好像他在就可以改變自然。

可聞欣很受用,全然依賴,沒多久就閉著眼睡著。

反而是虞萬支聽著風雨聲發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

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就有些犯困,但還是努力瞪大眼,洗漱後輕手輕腳地出門去。

軸承廠是八點上班,這一路泥濘不堪,積水多得不適合騎自行車。

他是穿著橡膠雨鞋打著傘,風塵仆仆趕到後在車間門口的水泥地上蹭鞋底。

住廠裡的人多數都來得比較早,時不時有人跟他打招呼。

虞萬支一一應著,忽然看到工人甲給他使眼色,心裡嘀咕著跟過去說:“怎麼了?”

工人甲神神秘秘道:“猴子在四處拉人跟他一起去德寧。”

德寧是今年才開的新廠,據說有一半是外資,財大氣粗得很。

虞萬支心裡有數道:“給你們開多少?”

工人甲比劃著說:“每個月最少多二十。”

出來打工嘛,誰還不是奔著錢,一個月二十已經不老少,尤其今年物價又在漲。

虞萬支也是這個時候過來的,沉吟片刻說:“行,我跟廠長提一下。”

他沒有立刻去,先把手裡的事情做完,趁著吃午飯的時間才去說:“廖哥,我有事跟你說,咱們外麵喝一杯吧。”

廖興最好這一口,理直氣壯地看著媳婦張美慧說:“萬支難得找我一次。”

張美慧知道大中午不會喝到爛醉,翻個白眼說:“以為我愛管你。”

又打聽道:“萬支,你媳婦是在哪上班來著,我下午出去轉轉。”

虞萬支知道她既然去就不會空手出店,說:“就在國棉廠家屬院對麵,叫花意。”

花意?名字起得挺有意境的,張美慧了然點點頭,打發自家男人快點滾。

廖興嘿嘿笑,夾著皮包就趕緊往外走。

現在做老板的派頭都差不多,他不說穿衣打扮,就說這肚子看著也富貴,就走到小飯館這幾步路都大喘氣。

虞萬支不由得道:“不是我摳門啊,喝半瓶過過癮就行。”

廖興也惜命,隻是微微歎息道:“這掙了錢還不能大魚大肉。”

他早年吃樹皮的時候還以為有錢可以為所欲為呢。

虞萬支也知道這為難人,煙酒這玩意不是隨便能戒的,他隻慶幸自己沒舍得在這上麵花過錢,這會說:“魚肉還是有的,我請客,敞開點。”

廖興哪能叫他付錢,擺擺手說:“這話說的,我是老板還你是老板。”

說出去他都不用混了。

虞萬支也有感激的意思,說:“最近這幾單生意都是你介紹的,不請我還是人嗎。”

兩個大老爺們推讓起來也是氣勢嚇人,服務員上菜的時候聽見還琢磨著沒見過還沒開始吃就搶買單的,她隻能儘職儘責打斷說:“你好,這是辣椒炒肉,請慢用。”

虞萬支使勁給廖興按在座位上說:“就這麼定了,快點吃。”

彆看廖興噸位大,論力氣可不是他的對手,誇張地拍著肩說:“你這手是打鐵的吧。”

虞萬支可不就是打鐵的,畢竟是軸承就是金屬做的。

他權當這事已經說定,等客人先動筷才開始吃,半碗飯扒拉下去才道:“德寧最近挖人厲害。”

工業區大廠小廠跟雨後春筍冒起來,從全國各地來找工作的人雖然多,但各廠的要求都很高,尤其是上手慢的技術高。

廖興聽他提這一茬,嘴裡的肉都不香了,趕忙道:“來找你了?”

虞萬支開玩笑說:“估計知道我不會走,半個廠的人都找過,就是沒來找我。”

雖然是帶著笑的話,但廖興知道是安自己的心,他惆悵道:“娘的,人家咋都這麼有錢。”

彆看軸承廠的生意是花團錦簇的,可多半是年底結尾款,一筆生意下來能掙到的錢也就那麼百分一二十的尾款,平常要買原材料,水電運費等都是成本,實在是不太寬裕。

虞萬支也知道他的為難處,但還是得說:“我看最少也得漲十塊錢。”

又道:“今年物價漲得有點厲害,食堂都嚷嚷著要漲價。”

廠裡食堂不盈利,但也不能照著虧本的路子走。

廖興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一杯酒灌下去說:“今年還得給孩子辦戶口。”

農轉非一直是打工人心裡的大問題,東浦戶口現在可是很難辦下來,因此虞萬支驚訝道:“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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