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秋燕說:“剛開的大商場,鑫華陪我去過一次,不過跟他出門沒意思。”
男人,那真是什麼都看不懂,跟對牛彈琴差不多。
聞欣對任何新鮮的東西都充滿興趣,連忙問道:“都有啥?”
趙秋燕道:“你吃過麥當勞不?”
麥當勞啊,聞欣隻在報紙上看過,聽說滬市那邊開業的時候大排長龍,整整一版都在慶祝。
不過價格也不便宜,最簡單的套餐都要十塊錢。
十塊錢,也不看看現在大家每個月都掙多少錢,萬元戶這些說到底是聽得多見得少,所謂東浦處處是黃金沒錯,但能撿到的始終是少數人。
聞欣道:“哇塞,一定很奢華。”
她的估計也沒有錯,那真是人還沒進去就能感受到,連門童的笑容都讓人覺得不敢輕易邁進去。
但她們就是抱著啥也不買的心情去,從一樓到七樓轉個遍。
說實在的,要是咬咬牙還真的能買幾樣,但大家都隻是日子稍微寬裕些,哪裡舍得。
兩個人都是純粹看熱鬨,走個過癮就兩手空空的回攤子,惹得做丈夫的都說:“怎麼沒買東西啊。”
吳鑫華和虞萬支是同時開口,說完麵麵相覷,自己先笑出聲。
聞欣也是樂得不行,直接道:“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
她仗著眼尖看得真真的,人家一件外套就敢賣上千,看著麵料是挺稀疏平常的,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
虞萬支倒希望大風能刮來,可惜也沒有這個本事,好在對她愛玩不愛買的性格已經有把握,想想說:“晚上去吃火鍋。”
一連兩頓好吃的,比買什麼都叫聞欣開心,她一下午什麼都沒乾光走路,中午甭管是什麼山珍海味都消化得差不多,簡直是眼睛都亮起來。
虞萬支雖然知道她的脾氣,但還是得說:“就惦記著吃。”
語氣親昵。
聞欣也不否認這個事實,皺鼻子示威道:“不行嗎?”
虞萬支下午幫著搬搬抬抬,乾淨不到哪裡去,手虛虛在她發頂拂過說:“當然行。”
另一邊,吳鑫華趙秋燕兩口子也在說私房話,讓唯一埋頭乾活的吳鑫國不得不說:“哥,你們還是吃飯去吧。”
所以說招個人還是很有必要的,吳鑫華要招待客人,點點頭說:“那我們先走,你看著點啊。”
兩對夫妻一前一後地走著,照舊是穿梭在小巷子裡,最後停在一處平房前。
這是一家正宗的川式火鍋店,占三間鋪麵,熱氣蒸騰起來叫人睜不開眼,也不知道辣椒放多少,聞欣捂著嘴直打噴嚏。
虞萬支也好不到哪裡去,低聲咳嗽兩聲說:“你們倆真不愧是川省人。”
吳鑫華他們是麵不改色,熟稔地跟老板打招呼點菜,上來就是一打啤酒。
男人喝酒嘛不稀奇,倒是看著斯文的趙秋燕也有好酒量才叫人驚訝。
聞欣道:“我不太能喝。”
一碰酒兩頰就紅撲撲,走路都不成直線。
說起這個吳鑫華就得替媳婦吹噓兩句道:“結婚的時候,她把我幾個哥們都灌醉了。”
新娘子一戰成名,也算是少見。
聞欣越發欽佩,覺得人家掌握一項了不起的技能。
倒是趙秋燕自己解釋說:“天生的,我爸二兩米酒就倒。”
她倒是整個家裡的特例。
聞欣記得她爸的酒量也不太好,不過她哥是有名的酒桶。
兩個女人順著這個話題居然研究討論起來,延伸到老家的街坊鄰居們,恨不得把認識的十裡地的人都拿出來說。
男人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這話,時不時碰個杯子,如此鮮明的差異,吳鑫華不由得道:“女人啊。”
虞萬支踢他一腳說:“難得有說得來的朋友,閉嘴吧你。”
跟著他千裡迢迢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東浦來,忙著工作也沒建立起多少能來往的友情,偶爾有個見麵的機會可不得絮絮叨叨說點話。
吳鑫華本來隻是隨口一言,畢竟他心裡也是疼媳婦的人。
他道:“也是,秋燕整天在灶前忙活。”
攤子紅火,跟產品的穩定質量是分不開的,關鍵的步驟還是掌握在趙秋燕手上,她整日裡抽不開身,連街坊鄰居都很難有功夫說上話,現在逮著一個當然是興奮。
想到這茬,吳鑫華忽然說:“明年咱們再請個人吧。”
他也跟著在灶前忙活,好歹夫妻倆有個伴。
趙秋燕是想著省點錢,被他握住手好像連嘴都堵住,隻顧得上點點頭。
這氣氛,虞萬支道:“我們倆大活人還在呢。”
還說彆人,吳鑫華下巴一挑說:“你下午跟我顯擺媳婦多少句?”
虞萬支理所當然道:“我那都是照實說,不摻水分。”
都是不知道收斂的,聞欣給他一肘子說:“喝你的酒。”
虞萬支笑笑沒說話,放在桌麵的手悄悄挪到桌底下。
得虧邊上坐著的是合法丈夫,要換個人,聞欣能因為膝蓋上多出隻手叫起來。
她隻當不知道,吃過飯兩個人就要趕末班車回家,不過走之前虞萬支提醒說:“明天記得發貨啊。”
各廠陸陸續續又要停工,意味著又到買年貨的時候,聞欣就又惦記著掙點外快,已經跟老板吳靜商量好就擺在服裝店門口,兩者她可以兼顧,白天晚上的搬搬抬抬就指望著男人。
虞萬支本來是覺得有點辛苦,架不住她的強烈要求,在回家的公交車上都說:“試兩天,實在不行咱們就停。”
聞欣不怕辛苦,就怕沒錢,不過她下午靈光一閃有個好主意,說:“咱們不散稱,直接油紙包好,一包三五斤這樣賣。”
這樣能省點時間。
虞萬支就怕她支應不開,欣然道:“這樣就很好。”
他說乾就乾,第二天晚上拿到貨就在家裡開始打包。
夫妻倆開著收音機,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其實朝夕相對的人哪能天天都有很多話說,講來講去有點車軲轆的意思,但聽和說的人都不覺得累。
尤其是聞欣,講得嘴巴乾就喝點水,潤潤嗓子繼續講。
虞萬支是乾什麼的時候都能聽見聲,哪怕洗衣服都要從嘩啦啦的水聲裡支起耳朵。
東浦雖然不冷,但一月的天氣也不是鬨著玩的。
聞欣一直有給家裡添大件的想法,喊說:“我們買個洗衣機吧。”
關於買家電這件事,虞萬支一直是奔著電視去的,想也不想就說:“不用,我手洗就行。”
他越是這樣講,聞欣越要搞一言堂,朗聲道:“必須買。”
這話一出,虞萬支就知道是必須的事情。
他無奈道:“好不容易攢點錢。”
攢錢就是為過好日子,聞欣嬌嬌道:“我不管,就要買。”
彆說她是為自己好,就單是這個語氣虞萬支就沒法拒絕。
他道:“買買買,你說了算。”
但真說要買,到頭來這件事還是交給虞萬支來辦。
他本來是打算買二手貨,但這兩年雖然很多東西在漲價,得益於技術的提升,不少家電的價格也在降。
像洗衣機這種東西,新的和舊的差不了多少錢,但用起來是有不小的區彆。
因此他是到哥們那兒轉一圈,回來決定說:“我們去買個新的吧。”
這年頭買新的是件大事,對家庭的意義不亞於買房子。
聞欣還真沒去買過這種,不知怎麼有一種揚眉吐氣說:“那我們去電子大樓?”
說是電子大樓,其實就是專門賣家電的地方,是這附近最大的店,上下三層樓,進口、國產的牌子都有。
對他們打工的人來說,能從裡麵買東西和衣錦還鄉差不多,簡直是整個人都抖擻起來。
聞欣道:“那明天中午去。”
中午有休息時間,他們倆隻得買個餅對付著午飯,對著一整排的洗衣機開始研究,在心裡把貴的、體積大的排除掉之後,選了個八百多的威力牌。
這個價錢是給送貨到門口的,為用水方便就安裝在廚房裡,把本來不大的地方塞得滿滿當當。
聞欣覺得自己都快轉不開,沉吟片刻說:“幸好我們不怎麼做飯。”
這話是真的,他們倆都太忙,三頓飯都在街邊隨便湊合,家裡鍋碗瓢盆油鹽醬醋齊全,正兒八經用的時候不多,非要說的話隻有過年這段時間。
虞萬支在心裡規劃著下一樣東西,想想說:“下次我們就買電視。”
其實他們現在手裡還有點錢,但還是惦記著先把貸款還上,心裡覺得在家的時候也沒多少,況且彩電實在是太貴,還不如洗衣機這種能幫人節省點力氣和時間的東西好。
聞欣對電視自然是無限向往,掏出紙說:“電視、冰箱、摩托車……”
一樣比一樣貴,好像用這些東西壘樓梯,到最後就能有期待中的美好的生活。
虞萬支則是打量著這間小屋子,好像怎麼都沒辦法把所有東西都堆進去。
他想,等真到那一天,買大房子好像也是順其自然的事情。
到時候再養個崽養條狗,他們也就過上人人稱羨的小康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