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旅遊(1 / 2)

家屬院離機場並不遠,按理十點起飛的話不需要太早出門,可聞欣和虞萬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連早班公交都還沒開出來就在站台等。

六月的早晨,風帶來的隻有涼快,隻叫人舒心。

聞欣打著哈欠,虛靠在虞萬支的肩上說:“好像太早了。”

虞萬支無奈說:“一個勁要出門的不是你嗎?”

那都不叫醒得早,是壓根一夜沒睡著,在被窩裡翻來滾去,好像天下會忽然有巨石掉落把路擋住似的。

聞欣一點不尷尬,嘻嘻笑說:“你確定門有鎖好?”

她有操不完的心,不知道的還以為即將三年五載不會來,虞萬支已經答過好幾遍,還是不厭其煩道:“門窗鎖得好好的,水電也擰掉了,連自行車我都推到加工坊放好。”

家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需要處理的事也就這幾件。

其實他向來周全,家裡很多事幾乎都是他一手包辦,聞欣就是個吃現成的,但不知怎麼有些緊張,心砰砰跳起來,嘴巴一點都不想停,絮絮叨叨個沒完。

這會又說:“車怎麼還不來啊,我們不會錯過吧。”

頭班車五點才從市裡出發,到家屬院門口最快也要半個小時,這才哪到哪。

虞萬支揉著她的頭發說:“再去給你買個煎餅好不好?”

這個點滿大街不是環衛工就是賣早餐的,可選擇的種類比比皆是。

聞欣才吃完倆饅頭,其實並不餓,可還是舔舔嘴唇說:“咱們分著吃好嗎?”

虞萬支給她掃尾成習慣,點頭說:“行,你自己站好啊。”

他說完直奔著街對麵去,買完又著急忙慌跑回來,實在是這天蒙蒙亮,飛車搶最愛趕這個點,多少叫人放心不下。

剛出爐的餅又香又燙,聞欣就著他的手咬一口,被熱氣衝得原地跳,手使勁地扇著風。

虞萬支也是揮著手幫她散熱,一邊輕輕吹著氣說:“慢點吃。”

兩個人這麼說著話,眼睜睜看公交緩緩駛來,然後一前一後上了車。

因為是早班,略顯空蕩蕩,位置多得很,他們挨著坐好,售票員就喊道:“到哪啊?”

虞萬支邊摸口袋邊說:“兩個人到機場多少錢?”

“一塊二。”

雙方伸長手做交易,聞欣已經犯困起來,靠著他的肩膀閉上眼。

虞萬支把票放好,一手還在行李袋上,眯著眼一副小憩的樣子。

他人在半夢半醒之間,聽見售票員嚷著“終點站”三個字才回過神來,推推聞欣說:“到了。”

聞欣一激靈,四處張望說:“到哪了?”

不知道睡得多迷糊,虞萬支拽著她站起來說:“機場。”

機場啊,聞欣上回還特意來外麵看熱鬨,沒想到這麼快有進去的機會。

她感慨又不安道:“要去哪裡辦手續?”

此刻才六點多,天色將要大亮,連工作人員都很少,不過一水的是漂亮姑娘,據說民航招工要求很高,來往的旅客們都會多看兩眼,但虞萬支看聞欣多,很難有驚豔的感覺。

他隻掃視著高懸的指示牌們,按照常理推斷說:“先值機,再登機?”

聞欣是跟吳靜打聽過的,嗯嗯兩聲,手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角。

虞萬支就跟著牌子指示的方向走,不忘牢牢牽著她。

他雖然是頭一回,但常年在外的人在每件事上都有直覺,橫衝直撞也順利把手續都辦完。

一九九二年的機場,各項手續都辦得很笨拙。

櫃台人員把戶口本、身份證和機票這三樣對來對去,半天才蓋上戳說:“行李放這,安檢往裡走。”

虞萬支老老實實放上去,再次確定要緊的東西都在隨身的小包裡,兩個人這才去過安檢。

安檢其實很簡陋,往前十年飛機上還可以抽煙,是八二年出過事故以後才禁止的。

當然,這些聞欣不知道,隻覺得自己跨過的是一扇通往新世界的門,她忍不住過回頭看說:“感覺好神奇。”

虞萬支才要附和,工作人員已經嚷道:“不要在這逗留,往裡走!”

聞欣臉都是紅的,拉著他跑出幾步路才說:“為什麼不能站?”

虞萬支哪裡知道,大概說:“會擋住彆人?”

又摸摸她的腦袋安慰說:“我們不是故意的。”

他們從鄉下來城裡打工的人,行事上有兩種極端,要麼是不守規矩亂來,要麼是事事小心,唯恐人家說“外地人就是這樣”。

聞欣是後麵這種,彆說是隨地吐痰,過馬路都從來不闖紅燈,被人這麼一嚷嚷,嘴巴不由得癟著。

虞萬支希望她高興,趁著朝登機口走的功夫,看到個柱子後的隱蔽處,拽著她就往裡躲。

這是根兩人合抱粗的柱子,又有綠植作掩護,加上這個點根本沒什麼人,可以說是“躲進小樓成一統”。

聞欣多少茫然道:“怎麼了?”

沒什麼,虞萬支傾身而上,在她的嘴唇上反複觸碰著。

大概是在外麵,聞欣心跳得特彆快,剛剛的不悅自然是拋到九霄雲外,扯著他領口說:“你乾嘛。”

虞萬支把她的碎發彆到耳後道:“做點開心的事。”

聞欣沒好氣踩他一下說:“耍流氓。”

到底嘴角是上揚的,抿著嘴偷偷笑。

虞萬支和她十指緊扣,一起坐在藍色的塑料椅子上。

透過落地窗能看到停機坪,隻有三架飛機停著,估摸著是檢修人員,時不時上上下下。

聞欣羨慕道:“這飛機跟他們自家的差不多。”

彆人得花好幾百塊錢買票才能夠得著。

虞萬支茫然然眨巴眼說:“要不我現在改行?”

聞欣沒忍住笑出聲,推他一下說:“哪有這麼容易。”

敢情簡單的話她還真想,虞萬支自己搖搖頭,把玩著她的麻花辮玩,發絲在他的手指上纏繞,叫人想起一句詩。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聞欣沒管他,就是再有意思的東西也看得眼皮耷拉,漸漸睡過去,到登機的點才醒過來。

正是九點半,人明顯多起來,大家跨過門就到停機坪,在指引上沿著樓梯上飛機。

他們買的連座,其中一個是靠窗,隔著巴掌大的玻璃,漸漸讓人有身在高空的感覺。

然而一切都在起飛之際才清晰,顛簸的動靜讓人不自覺害怕起來。

聞欣既想看外麵,手又緊緊捏著,過會又捂住嘴。

虞萬支自己也是深呼吸做調整,但還是趕快給她拿話梅說:“吃一口。”

聞欣一口氣含三顆,唾液瘋狂分泌,但連期待已久的飛機餐送過來都興致缺缺。

虞萬支隻能把她攬在懷裡,手輕輕拍著,轉移注意力說:“好像很高了。”

天高任鳥飛,飛機跟大鳥差不多是一個意思。

聞欣眼睛都快貼在窗戶上,覺得機票錢不能白花,再難受都不肯挪開眼。

反而是虞萬支,想著機上是安全的地方,靠著椅背慢慢睡過去。

整整三個多小時,從東浦往首都的機場才在南苑機場降落。

作為祖國的中心,南苑機場規模是東浦機場的好幾倍,尤其外國人的數量驚人。

這年頭,隻要沾上“進口”兩個字的都很稀罕,聞欣不免偷偷打量,然後說:“他們怎麼都這麼高。”

她一天到晚的問題很多,虞萬支隻能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答道:“營養好?”

聽說牛奶都多得喝不完倒掉,哪能不長個啊。

聞欣以為很有道理,一雙眼看什麼都不夠,連半點心都不用操,被人牽著走。

虞萬支是通過旅行社定的招待所,定的時候還有個簡易的路線圖,上麵有幾趟能到達的公交車的信息。

他們運氣好,沒等多久就上車,擠得差點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聞欣貼著他站,整個人東倒西歪,仰著下巴看他。

虞萬支突然說:“都不擔心我給你帶溝裡?”

乖得很,叫朝東絕不走西。

聞欣連東浦那點地方都搞不清,更何況是幾千裡外的首都,很是直白道:“溝裡我也跟你去。”

又悄悄說:“就看你舍不舍得。”

虞萬支恨不得築金屋藏之,顧忌人多,隻是捏捏她的臉說:“小心點。”

聞欣笑得眼睛彎彎,從縫隙裡看窗外的景象,隻覺得跟自己想象的相去甚遠。

她道:“我還以為會更繁華一點。”

就像港片裡那樣,到處都是高樓大廈。

虞萬支瞅著跟東浦是沒什麼分彆,但輕輕扯她說:“這是彆人的地盤。”

叫彆人聽見不大好。

聞欣一時感慨而已,趕緊抿著嘴,一直到招待所門口,才鬆口氣。

其實他們住的地方不叫招待所,掛著友誼賓館的牌子,屬於國營單位,是虞萬支聽旅行社的人推薦選的。

他沒彆的,就怕不安全,這會看大門左邊就是派出所,說:“我們先放東西再吃飯。”

已經是下午兩點,聞欣饑腸轆轆,但還是堅持道:“要吃烤鴨。”

虞萬支沒辦法,隻能趕緊辦手續,兩個人拿著鑰匙進房間。

這間房每晚要二十塊,屬於比較貴,但有單獨的衛生間,防盜窗上能曬衣服。

聞欣洗把臉,把頭發重新紮一遍,咬著飛機上吃不下的麵包說:“走吧。”

虞萬支有份十塊錢買的地圖,研究半天,從前台過的時候又跟人打聽,這才有把握,領著她上全聚德。

不是飯點,店裡隻有寥寥幾個客人。

聞欣翻開菜單一看,笑容都有些凝固,要不是服務員還站在跟前,臉早已經垮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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