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窘迫,一點點收入也讓人精神大振。
虞萬支剛接的全款單子,聞欣就這麼歇了把破自行車賣掉的心,畢竟現在80號的汽油每升七毛錢,讓人錯以為熊熊燃燒的是鈔票,所以還是有備選的代步工具好。
不過大概是自行車有靈,覺得作為次一等的選項很丟份子,臘月二十八這天聞欣要用,它居然罷工了。
修車她一點都不懂,但還是蹲下來試圖研究哪裡有毛病,最終隻把手蹭得烏漆嘛黑。
她看著手歎口氣,擦擦後到家屬院門口搭公交,正遇上鄰居陳大姐,大家相互之間打個招呼。
陳大姐問:“你這是上哪去啊?”
聞欣一邊研究著站牌上的路線,一邊道:“去大菜市場。”
工業區的菜市場有好幾個,她現在指的就是規模最大的那個,那真是一應俱全什麼都有在賣。
陳大姐了然道:“你現在去太晚了,買不著什麼好的。”
已經是下午,新鮮的早就賣個精光,就剩下些歪瓜裂棗。
聞欣沒好意思說自己是奔著裡頭的鹵料攤子去,肯定啥時候都供應充足。
她隻能笑笑說:“沒辦法,早上上班呢。”
彆說還有兩天就過年,哪怕大年三十各國營單位也是不停工的,趕上前些年趕生產的時候,國營廠甚至還要三班倒的乾活。
陳大姐是國棉廠的老職工,點頭說:“也是,都不容易。”
其實聞欣這兩天還挺閒的,因為家家都是十二月裡就籌備著過年衣服,越往年靠越不會準備穿衣打扮這些,因此她門一開都沒幾個客人。
正好吳靜早上來發工資和紅包,她口袋裡多出八百塊錢,就想著買點好吃的。
當然,是先回家把錢藏好才出門的。
不過哪怕兜裡就五十,聞欣也嚇得夠嗆,實在是她這幅小身板一看就很好偷。
她手插在口袋裡握著錢,因為人多站在公交車的角落,被兩位大姐包圍著,隱約聞到點臭味,低頭一看,一隻鴨子從麻袋裡探出頭,嘴巴雖然被捆著發不出聲音,動靜還不小。
真是乍一看,就知道它的肉肯定很香。
聞欣糾結兩秒,猶豫著打聽道:“大姐,你這鴨哪買的啊?”
大姐爽朗道:“不是買的,我自己在鄉下養的。”
聞欣有些可惜,到菜市場站在賣活禽的攤子前。
她跟鴨子綠豆大的眼睛深情對視,朗聲道:“老板,幫我把這隻宰了。”
老板也不含糊,手伸進籠子裡說:“要切嗎?”
聞欣家裡沒有剁骨刀,趕快說:“要的要的。”
她說著話付完錢,又到彆的地方去買東西,心裡盤算著晚上的菜單,倒把一開始想買的鹵料給忘記,等到家才想起來。
有些事沒想起來吧不惦記,想起來就一直琢磨著,更何況她向來就在意這些吃喝,準備著晚飯眉頭擰著。
就這當口,虞萬支下班回來說:“今天怎麼這麼早關門?”
他從加工坊出來要去接人,看到店門緊閉心裡還一咯噔。
聞欣側過頭看他道:“下午我坐一個小時,連客人都沒有,正好早上發工資,就想著消費一番。”
說到這兒她可憐巴巴道:“本來要買鹵料的,結果忘記了。”
虞萬支哪裡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把剛掛上的外套拿下來說:“親一下我再去。”
聞欣手裡還拿著鍋鏟,下巴一抬說:“你來。”
虞萬支乖乖地湊過去,這才滿意地出門。
人心情好,有幾節樓梯是蹦躂著往下跳,然後人就猛地出現在鄰居陳奶奶眼前。
老太太驚訝說:“你這是從哪來的。”
虞萬支有些尷尬道:“我出去買個東西。”
驢頭不對馬嘴,不過陳奶奶也沒追問,隻扶著欄杆接著往上走。
虞萬支剩下這幾步就不敢發揮,跨上摩托車跟陣風似的消失又出現。
聞欣在八樓都能聽見引擎聲,在他進門的那一刻說:“正好開飯。”
其實她就煮湯蒸米飯而已,但看表情像是做了滿漢全席。
虞萬支自然要誇,隻是喝口湯說:“今天放了什麼?”
聞欣抿一口說:“就枸杞,很奇怪嗎?”
虞萬支搖頭說:“不會,就是比我想象的簡單。”
本地人熬湯複雜,聞欣回回都是學的新配方回來,這樣原本的鴨湯味,他已經有一陣子沒嘗過。
聞欣咬著鴨腿說:“來不及弄,有點晚了。”
就這肉她還嫌棄不夠軟嫩,加料估計也煮不出味道來。
虞萬支覺得挺好的,轉而說:“你下午怎麼去的?”
聞欣險些忘記,趕快說:“自行車壞了。”
虞萬支習以為常道:“估計是掉鏈子。”
當然,哪怕車是好端端的,她騎起來估計也費勁。
他想想說:“要不換一輛?”
聞欣頗有些猶豫說:“不花錢了吧。”
軸承廠是壓一個月工資,對誰都不例外,但虞萬支拿到八百塊錢紅包,可以說家裡的經濟立時有好轉。
他道:“不差這兩百。”
這兩年自行車賣得便宜,如果是小巧的女式車一百七八就能拿下。
可聞欣仍舊有些舍不得,畢竟他們還在籌錢。。
她正要張嘴,虞萬支道:“我答應過你,咱們以後買輛飛鴿。”
有這回事嗎?聞欣自己都不大記得,但已經是沒法拒絕的理由。
她點頭說:“行,就是你騎估計不大方便。”
虞萬支個高腿長的,不是二八大杠估計都很憋屈。
他想想自己擠在上麵的樣子,摸摸鼻尖說:“沒事,是專門給你買的。”
家庭財產和私人擁有的,聽上去像是兩碼子事,聞欣不由得期待起來,又道:“今天有人來店裡問房子,可惜沒說要看。”
她經過老板同意在店門口貼的廣告,賣的是之前租出去那套,因為四樓的市場好一些,加上八樓這套有抵押比較難辦。
每回有人駐足觀看就積極介紹,可惜賣房子不像衣服那樣簡單,至今連點動靜都沒有。
虞萬支也不急,畢竟離八月還有一陣子,實在不行就再借,他叮囑說:“沒事,就是你不能自己帶人看,知道嗎?”
房子雖然是空蕩蕩的,一點不怕人惦記,可人才是他的寶貝,他重複道:“千萬不能。”
其實家屬院街坊鄰居都很熟悉,大白天的一般不礙事,但聞欣還是乖巧點頭說:“恩,我肯定去叫你。”
軸承廠停工,虞萬支的所有注意力全在加工坊上,畢竟大廠停工的話全便宜他們這種小作坊。
他道:“那你明天開店不?”
明天是年二九,聞欣道:“早上我們去買自行車,然後我去買年貨。”
兩個人最近忙得不可開交,家裡還一點過年的意思都沒有。
虞萬支是一點時間都騰不出來,隻道:“行,自己小心點。”
他說完話大口扒拉著飯,洗好碗又出門乾活去。
聞欣沒跟著,獨自在家剪窗花,她想著今年的花樣多一些,勉強剪出兩個肩挨著肩的小人來。
練手的頭幾個還需要仔細瞧才知道是一男一女,後麵的就很顯而易見,她都舍不得扔,想想都貼在牆上。
虞萬支回來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一開門就看到這滿屋滿牆的,說:“應該是結婚的時候貼才對。”
好像還真是,聞欣左瞅右瞅,忽然一挑眉,笑盈盈看著他說:“今天也可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