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要做店長這件事,聞欣是沒什麼想法的,主要是手下的兵太少。
但不妨礙她興致勃勃在店門口貼出招聘啟事,期待著有個同事來作伴。
現在滿大街仍舊是找工作的人多,因此偶爾有那麼幾個人推開門問,然而聞欣都不是很滿意,幾天後心裡又有些著急起來,畢竟雨季過去後,生意就會好起來。
可這雨下得跟天破個洞差不多,上街花錢和想掙錢的人一樣稀少,隻叫人看著窗外乾瞪眼。
聞欣不由得仰頭看天花板,實則是對著天嘟嘟囔囔兩句,下一秒一道雷劈過,她搓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有些害怕起來,趕快雙手合十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話音剛落,店裡連燈都熄滅,想也知道估摸著又劈中哪條電線杆子。
一年一年的,大家已經都習慣。
店裡霎時間陷入一片漆黑,聞欣點上蠟燭,沒多會果然看到虞萬支冒著雨跑過來。
現在是下午,他今年都是早上去軸承廠,吃完午飯後就開始乾加工坊的活到晚上。
加工坊和服裝店是一條街,理所當然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聞欣一點也不意外,拿出自己的毛巾說:“你擦擦。”
虞萬支隨意抹著道:“回去嗎?”
聞欣搖頭說:“回去也不乾嘛,說不準會有客人來。”
這種天氣,自然是不大可能的,一直到晚飯後雨勢漸小,她才等到今天的開張。
店裡點著兩盞煤油燈,隻有微弱的光芒,但聞欣還給打手電筒,務求人家能看得清楚,大概是有感於這種精神,很少有人空手出去。
她在忙,進進出出的又都是女客,虞萬支想著自己在不方便,去找陳通山坐坐。
陳通山原來是做二手電器的,有個小鋪子,人就住在自己搭建的二樓,可惜今年要拆遷修地鐵,他買的房子有還沒裝修好,隻能暫時租住在家屬院,改成滿大街喊著“維修空調、洗衣機、彩電”。
這樣吆喝是累,但錢能掙不少,畢竟技術活就是吃香。
下雨天,陳通山也沒出門,獨自在家聽收音機,看到他興奮說:“來,喝兩杯。”
虞萬支並非貪杯好酒的人,但小酌不礙事,不見外地坐下來說:“有菜嗎?”
陳通山拍胸脯說:“當然有。”
兩斤花生米,一包榨菜。
虞萬支是啼笑皆非,心想菜跟菜的區彆還挺大的。
但這些都是小事,他提溜起杯子說:“來,走一個。”
彆看他這頭起得豪氣乾雲,後頭是點到為止。
得虧陳通山是不勸酒的人,還說:“知道你待會還得去接人,自己記得掐著點走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趕客呢,但虞萬支聽得出好歹來,點頭說:“再半個小時就走。”
這人,還真不講什麼虛的。
陳通山翻個白眼說:“就你有媳婦,你最了不起。”
話不能這麼說,虞萬支道:“我看你沒結婚也過得挺好的。”
陳通山是沒有翅膀的小鳥,拍著哥們的肩膀說:“所以你是知音啊,我爸媽就不懂。”
做長輩哪有不催的,恨不得現在還是父母之命的年代,一出生連娃娃親都給安排好,好像有些事這一秒不做,下一刻人立馬嗝屁。
虞萬支道:“你得撐住,千萬彆妥協。”
照理過得幸福快樂的都愛勸人快點結,偏偏他反其道而行之。
陳通山奇怪道:“我要不是認識你,還以為你婚姻不美滿呢。”
就是因為太美滿,才覺得後怕,虞萬支舉杯一飲而儘,粗糙地手背抹過嘴唇說:“我那會就是沒撐住,稀裡糊塗結的婚,現在才知道,我他媽運氣是真的好。”
他和聞欣時至今日是真心相愛,但未必人人都能由同樣的開始走到這一步。
陳通山給他一拳說:“我怎麼覺得你還是在炫耀?”
虞萬支反問道:“有嗎?”
就這眼神、這表情,陳通山踹他說:“滾滾滾,這半個小時愛去哪去哪。”
虞萬支順坡走,臨出門前還得道:“真的,千萬要謹慎。”
陳通山無情地關上門,算是最好的回答。
心眼忒小,虞萬支摸著黑往樓下走,隻覺得雨後的月色格外皎潔。
另一邊,剛送走一位客人的聞欣正在玩手影。
她會的就一樣,還是隻多少飛得有些磕磕絆絆的老鷹,因此看到人就說:“兔子。”
虞萬支手勢一變,一隻栩栩如生的小兔子的影子就投射在牆上。
不過他人來不及躲開,側臉也是格外清晰。
從這個角度,聞欣才忽然發現,說:“你鼻子還挺高的。”
虞萬支是不太標準的異域長相,因為眼睛已經第一時間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連聞欣都是第一次細端詳,她上手捏捏說:“真的好高。”
捏完手順著他的眼皮劃過。
虞萬支的睫毛微顫,握住她的手說:“回家再摸。”
那麼多動詞,偏偏用摸,聞欣瞪他一眼說:“不下班了。”
她這本是一句玩笑話,正好看到門口有人探頭探腦,推開身邊人道:“彆鬨。”
虞萬支還覺得怪冤枉的,到底老老實實站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