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虞琛(2 / 2)

虞萬支覺得這語氣好像有哪裡好笑,捏捏她的臉頰說:“辛苦你了。”

說來奇怪,他們倆都覺得彼此在生兒育女的付出上更多,能相互體諒的夫妻或許才能走到最後。

聞欣手指劃過他粗糙的掌心說:“現在還年輕嘛。”

年輕嗎?虞萬支掐指一算,自己離三十歲居然沒多久。

他十幾歲的時候還以為到這會已經半隻腳進棺材,沒想過仍舊會生機勃勃。

好像邁過整數的坎,人生的意味會不一樣。

虞萬支道:“明年過個大生日吧。”

按老家的習俗,三十、五十和八十這三個歲數的生日最重要,聞欣早也琢磨著這件事,說:“到時候得得就會說‘生日快樂’了。”

不過眼前要緊的還是虞得得的生日。

又一年的正月初三,是個好日子,飯店裡辦喜事的人不少,仔細一看掛著“周歲宴”橫幅的包廂隻有一個,讓來參加的客人們方便不少。

吳鑫華一家三口從城裡出發,出門得比彆人早,自然也是最快到。

聞欣還在掛彩帶,看到人從椅子上下來說:“來啦,先坐一會。”

趙秋燕手裡還牽著兒子,一點都不含糊,擼起袖子說:“客氣什麼,一塊忙吧。”

又道:“俊峰,你不是一直想跟弟弟玩嗎?”

吳俊峰已經快三歲,在小孩子的世界裡算大人,一點都不認生,對著地上的虞得得撲過去。

就這猛虎出山的架勢,虞萬支一口氣提上來,就看他硬生生刹住車,從口袋裡拿出個金發碧眼的塑料小人說:“弟弟,來玩。”

虞得得是在服裝店長大的孩子,大概天天被不同的人逗,完全沒有陌生人的概念。

啊啊叫兩聲像是回應,兩個人雞同鴨講,居然能玩在一起。

反正以聞欣有限的判斷力,是不知道他們在講什麼。

她也不管,跟趙秋燕道:“日子太好,我這點小生意人家都不想接,隻能自己來。”

趙秋燕略微一打量,這地方已經是五顏六色,還有彩紙剪出來的“虞琛生日快樂”六個大字。

她詫異道:“得得的名字定了?”

說起這個名字,夫妻倆已經琢磨一整年,虞萬□□點子文化水平翻來覆去地倒著,還是前幾天剛從報紙上發現的“琛”這個字,心想跟自己一開始喜歡的“虞莘”有異曲同工之妙,又翻過字典覺得寓意不錯,就給定下來。

聞欣反正難題不在自己身上,念兩遍覺得還挺順口的,說:“對啊,再拖拖拉拉的就要叫無名了。”

趙秋燕也沒念過多少書,有些遲疑道:“是念‘深’嗎?”

看來大家都差不多,聞欣笑笑說:“我第一眼也以為是,其實是叫虞琛。”

又道:“興許大家都會問。”

她猜得沒錯,多數客人都會好奇於此,隻有吳靜的第一反應是說:“那這上學寫名字太難了。”

聞欣還真沒想過,撓撓臉說:“對哦,虞的筆畫本來就多。”

對小孩子來說肯定很迷糊,可他們好不容易定下來的,要是再換隻怕腦筋都要死掉。

吳靜也就是下意識的反應,趕快接著說:“多練習就好,畢竟兩個字還省一個呢。”

聞欣又一下子被說服,道:“欣怡最近是不是在學寫字。”

還真是,吳靜笑笑說:“對,她一直嚷嚷著自己要改叫‘吳一’。”

古靈精怪的小姑娘,聞欣都能想出來她雙手叉腰的樣子來,道:“一眨眼她也快上小學了。”

兩個人又說說笑笑幾句,很快就有下一位客人來,眼瞅著時間差不多,抓周儀式也正式開始。

新買的草席上縫著一塊紅布,上麵擺著錢、算盤等吉祥物,所有人各憑本事的叫著虞得得的大名。

他本人倒是老神在在,很有風範地環顧四周,仰起頭判斷父母的位置。

聞欣想著寓意好一點,幾乎是在書的正前方說:“得得,過來吧。”

虞得得和自己的大名暫不熟悉,絲毫不知道為什麼陌生的發音在圍繞著他。

他在這種時候也有點怕人多,隻向著最為依賴的人的方向過去。

但人過去了,手啥也不碰,被媽媽又扯回原地。

聞欣試圖教育,比劃著說:“你就像這樣,抓個東西。”

她抓的是空氣,虞得得模仿的也是空氣,但他又不是對外間不好奇的人,很快晃動著小算盤。

大人們齊齊喝彩他將來能成為數學家,但他本人對此毫不在意,覺得沒意思就奔著包子過去。

虞萬支幫他把不帶餡的部分掰下來,很是欣慰道:“今天讓你吃個夠。”

這恐怕是虞得得人生吃過最甜的東西,小崽子的眼睛蹭的亮起來,很快被豆沙餡糊一臉。

身上還穿著新做的衣服呢,聞欣也顧不上什麼搭配,趕緊給他上圍兜說:“吃得文明一點吧你。”

虞得得不管不顧,恨不得連頭發都鑽進包子裡,看上去像是被後爸後媽關在牢裡過日子的人。

虞萬支小聲道:“真沒餓著你,你這是咋回事?”

聞欣剛剛也吃過一個,說:“他土包子,沒怎麼吃過甜唄。”

頂多就是水果裡那點糖份,還不夠塞牙縫的。

虞萬支是想著也算兒子的大日子,讓他吃點好的不過分,忽然不安起來說:“不會回去更不喝奶粉吧。”

聞欣咬咬牙說:“那就餓他兩頓好了。”

也就是改革開放後的生活水平大大提升,換以前壓根沒有挑食的小孩,趕上家裡人口多,吃東西就跟打仗差不多,哪還有挑挑揀揀的餘地。

這種話屬於說出來容易做到難,實在是個下策,尤其虞萬支對自己能不能狠下心最持疑。

他猶豫道:“也是大孩子了,能聽勸的。”

聞欣下巴一抬說:“虞得得,你聽懂了嗎?”

虞得得突然嘎嘎笑,眼睛彎彎像月牙。

這是真懂還是假懂,聞欣刮他的鼻子說:“行啦,吃你的。”

又跟虞萬支道:“孩子給我吧,你忙你的。”

今天來的仍舊是虞萬支的朋友居多,算起來他人生的半數在此度過,自然得忙著招待。

聞欣也不例外,但女人和孩子總是湊一撥,一點不耽誤她的事情。

她抱著二十三斤的虞得得滿場轉,心想得虧就這麼點客人,要是在老家還得了。

說來也怪,老家那片雖然窮,但人人好擺排場,據說這幾年越發的誇張起來,連孩子上初中都得來這麼幾桌。

聞欣反正是人在他鄉,很多禮都假裝不知道,心知虞得得將來是做不了故鄉的人,往來上的東西是能省則省。

好在虞萬支的親戚關係也比較簡單,他連親生父母都不需要太照顧,隻要逢年過節給點錢都算是仁至義儘。

而嫁出去的女兒,娘家也不會多要求,因此夫妻倆的人情往來幾乎都在東浦,算起來大支出都在聞欣的兄弟姐妹上。

她夜裡記禮金的時候還生氣這個,說:“聞明真的臭不要臉,這是打算一直給我裝傻是不是。”

當年侄女出生,她才開始上班,每個月的工資不過二十塊,可也給的是十八塊八的紅包。

且不說這麼些年物價漲多少,哪怕還個一模一樣的她都不至於這麼生氣,猛地拍桌子說:“不找他我誓不為人。”

可還是那句話,她撂狠話還不錯,真要跟娘家掰扯還真做不出來,隻能偏過頭眼巴巴地看。

虞萬支正在教兒子打算盤,雖說是對牛彈琴,他自己還覺得挺有趣的,沉浸於其中,壓根沒注意外界,還是聞欣叫一聲,他才回過神來說:“怎麼了?”

聞欣又重複一遍,雙手合十道:“你會替我討回公道的對不對?”

虞萬支不在乎臉麵,他本就是心硬的人,說:“當然。”

聞欣陡然期待起來,翻看著日曆說:“還有一個多月。”

他們口頭商定好四月回老家,希望趕得及清明帶孩子給長輩們上柱香。

不管怎麼說,虞萬支是吃著養父的飯長大的,人家過繼就是為香火,雖然他一生為此所困,但到這個年紀,多少能看開不少。

他看向漆黑一片的窗外,也不知道那座小村子位於何方,目光突然有些渙散。

聞欣隻覺得有異,伸手在他眼前揮揮說:“得得困了。”

虞得得小腦袋一點一點,卻仍舊耽於享樂,明明眼睛都快閉上,下一秒又猛地睜開。

兒子的一切都有趣,撫平虞萬支幼時的陰影,然而現在的生活空隙,是聞欣填補的。

他覺得自己運氣不錯,說著“先讓你睡我再睡”的話,抱著虞得得哄起來。

聞欣隻當不知道是個動詞,捂著自己的耳朵假裝什麼都沒聽見,心想還是快點把賬算完。

然而掩耳盜鈴是沒有用的,早就困倦的虞得得很快被連人帶床安置在客廳,月色柔和地照映在他的床邊。

虞萬支給兒子掖被角,這才進屋說:“算完了嗎?”

攏共就那麼幾十個客人,很多還是拖家帶口的,沒幾十塊錢的賬能複雜到哪裡去。

然而小彆勝新婚,聞欣現在就是有那麼點羞怯,用力地蓋上本子說:“還沒。”

動作想叫人不注意都不行,言語又是另一個意思。

虞萬支領會了兩秒,還是決定遵從她眼神裡的渴望,手從她纖細的腰肢往上說:“那我這兒有點急,插個隊吧。”

聞欣抿著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兩隻手抓著床單,怎麼看都像是要喊“抓流氓”的樣子。

虞萬支不由得有些遲疑,一時之間沒下文。

聞欣心口砰砰跳,好像油鍋裡被倒進一盆水,稀裡嘩啦亂七八糟。

她反客為主,扯住他的衣領說:“睡不睡!”

虞萬支覺得自己的想法應該沒什麼問題,輕笑道:“當然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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