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萬支到縣裡是淩晨三點,想想還是給保安室掛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陳大叔,聽完口信說:“小虞是吧?那我得給你媳婦講一聲去。”
虞萬支倒不是心疼半夜傳話的跑腿費,就是怕吵到聞欣休息,但轉念一想她說不準沒睡著,多講一句道:“那麻煩您跟她說好好休息。”
陳大叔應下來,就是掛電話後說:“孩子都這麼大了,還黏糊啊。”
他拿著手電,戴好帽子往小區裡走,完成自己的工作。
聞欣確實還在看電視,生怕自己睡死聽不見敲門,這會是有腳步聲,她就從沙發上跳起來,從貓眼往外看。
走廊的燈不亮,但還是能看清人。
她一顆心砰砰跳,拉開門縫說:“陳叔。”
陳叔怕被投訴,壓著嗓門說話,拿到錢就急匆匆回去值班。
聞欣也沒有大半夜跟彆人寒暄的道理,鎖好門後拉過椅子堵住,這才進屋。
虞得得占據爸爸的床位睡得香甜,小嘴吧咂吧咂,不知道做什麼美夢。
不過現在是看上去好端端的,睡前鬨著要找爸爸可是又哭得可憐兮兮。
聞欣都差點哄不住,生生讓他哭累睡著的。
小孩子就那麼多的精力,隻是第二天起來還是重複著昨日的執著——找爸爸。
聞欣給兒子穿衣服,非常有耐心說:“爸爸過幾天就回來,他是去給咱們遷戶口,這樣你以後才能在東浦讀初中,知道嗎?”
虞得得不知道,扁著嘴說:“我想爸爸。”
聞欣摟著他哄,心想母子倆有點像被拋棄,她那天看的哪本書是這麼寫來著?
看過的太多,她一時半會想不起來,用糖把兒子再穩住,扭頭丟進托兒所。
孩子有得玩就忘記煩惱,午飯時分還樂顛顛地同學們講爸爸回老家的事情。
小朋友是壓根守不住秘密的,放學時老師就跟家長分享道:“連後門那隻狗,他都想去聊兩句。”
托兒所的後門正對著一戶人家的正門,那隻狗成天從欄杆裡鑽出個腦袋衝學生們叫喚。
孩子們也仗著它衝不過來,常常在自由活動時間在後門處一字排開挑釁著。
這樣水火不容的關係,可見是宣傳到位了。
聞欣好笑道:“怎麼說的?”
老師沒張嘴就樂,說:“琛琛說‘等我爸從老家回來,就揍你’!”
怪了不起的,這麼長的話都會說。
聞欣捏捏兒子的臉道:“挺會放狠話的,找旺財玩去嗎?”
虞得得對自家的狗就愛護有加,蹦達著說:“要去!”
又說:“要跟旺財睡!”
虞萬支這趟走,本來很異想天開打算把狗牽到家裡,可惜小區有自己的管理,旺財再乖巧夜裡也會叫幾聲,鄰居們不來把門砸了就算不錯。
聞欣當時就說“不行”,沒想到孩子聽一句給惦記上,一有空就提要求。
她道:“那你跟它睡,媽媽自己回家睡。”
到底是依賴天性,虞得得垮著臉不敢強求,轉著眼睛說:“等爸爸回來。”
還成口頭禪了,聞欣心想這事恐怕得玉皇大帝來才好辦。
她哈一聲說:“等你爸回來也是聽我的。”
虞得得的小腦袋裡判斷出最終答案,抱著媽媽的腿開始撒嬌。
小崽子,說不準將來就是個騎牆兩邊倒的。
聞欣伸手牽他說:“你能不能立場堅定一點。”
堅定又是個什麼詞,虞得得仰著小臉看媽媽,神色茫然。
可愛的時候就是這麼討人喜歡,聞欣半蹲下來張開手臂說:“媽媽抱。”
虞得得不用走路心情好,甚至得寸進尺道:“要高高。”
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重,聞欣斷然道:“這個可以等你爸回來。”
虞得得都被媽媽搞糊塗了,但有個念頭還是很清晰的,那就是爸爸快點回來。
遠在千裡之外,虞萬支打個噴嚏。
他剛辦好遷出手續後從派出所出來,被迎麵的風一吹,忍不住把圍巾再繞一圈,心想自己居然水土不服到這地步。
故土難回,世道對誰都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