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萬支動作輕,買完菜回來都是躡手躡腳的,就是一不留神,咋了個不鏽鋼的碗在地上。
好大一聲響,從聞欣的耳朵裡鑽進去,不過她猶豫著還是沒睜開眼,仿佛是又睡著了。
虞萬支盯著房門看一會,確認沒動靜,這才擼起袖子開始做飯。
他的廚藝並不好,屬於火候掌握上就不夠老練,加之節目上講得並不算太詳細,擰開煤氣灶那秒他就已經後悔。
隻是箭在弦上,他硬著頭皮把茄子下鍋,心想怎麼著自己也能吃完。
大早上一股炒菜的香氣,聞欣總算是掀開被子下床。
她揉眼打哈欠挪到廚房,靠在門邊說:“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嗎?”
非要說有什麼特殊意義的話,虞萬支道:“想做飯給你吃的日子。”
聞欣滿懷期待地湊過去看,遲疑道:“要放這麼多醬油嗎?”
這一鍋簡直是黑漆漆的,虞萬支看著都覺得不好吃。
他強自鎮定說:“等下要加水的。”
聞欣看他正兒八經的樣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行,那我就等著吃了。”
虞萬支尷尬撓撓臉說:“可能沒那麼好吃。”
味道又有什麼關係,聞欣吧唧親他說:“我愛吃。”
還沒吃呢,虞萬支下巴蹭蹭她的頭發道:“下次保證會更好。”
聞欣覺得他對自己太沒有信心,努力安慰著說:“也許隻是賣相不佳。”
但事實證明,老祖宗的色香味俱全不是沒有道理的。
菜一上桌,聞欣已經調整好微笑的表情,但還是稍顯得有些扭曲。
哪怕這樣,虞萬支已經很滿足,說:“吃一口意思意思就好。”
老夫老妻的,說話也更直白點,聞欣猛地喝半碗粥說:“彆的還好,就是有點鹹。”
實在太下飯。
那還能有什麼彆的還好,虞萬支捏捏她的臉說:“給你熱牛奶喝。”
聞欣愛吃美食不錯,但貧窮年代裡出生的人,對一切食物都有麵不改色咽下去的本事。
她是改革開放的好日子過習慣,反省自己說:“由奢入儉難啊。”
連虞萬支自己,都是大口大口地喝水。
他道:“我看電視上做出來也是這個顏色。”
那主持人一副口水都要流下來的樣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吞下去的。
聞欣隻看一廚房亂七八糟,就知道步驟不簡單,她想想說:“要不你煎牛排試試?”
肉往鍋裡一丟兩麵翻,再撒上胡椒粉就行。
牛排在一九九八年就象征著高級,虞萬支更沒啥把握自己能做,但還是點頭說:“行,我試試。”
又問道:“牛排是哪塊肉?”
真是個好問題,聞欣雙手一攤說:“一切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虞萬支覺得自己啥都握不住,隻能更加積極地琢磨廚藝,倒是有一點不再糊鍋的進步。
在聞欣這麼多年的固定思維裡,他就是不會做飯的人,多少有些詫異道:“真看不出來啊。”
虞萬支自己都沒想到,說:“早知道前幾年多練練。”
哪有時間,他們都是在外麵吃得多,家裡充其量是頓早飯,因此凡是要下廚的重要時刻,都是聞欣舉鍋鏟。
她道:“十斤一袋的米,咱家能吃好幾個月。”
虞萬支也知道這個情況,所以更覺得不下館子對她來說是個折磨。
他幾經思量,還是說:“其實幾頓飯沒關係的。”
聞欣給他算說:“一頓涮羊肉最少三十,一塊磚才三毛八。”
少吃個七八頓,家裡的地磚就搞定,何樂而不為。
虞萬支緊握她的手說:“反而活回去了。”
就是剛結婚那年,好像都沒有這樣拮據。
聞欣知道他又是老毛病,可惜兩隻手都騰不出來,隻能腦袋在他胸口撞一下說:“這麼大的房子,叫我吃糠醃菜都行。”
虞萬支好笑地揉揉她的發頂說:“你不疼嗎?”
聞欣本來是不疼的是,被他一說嬌氣起來,哼哼唧唧地要哄。
虞萬支忽然覺得,他們現在倒不是一貧如洗,起碼還有這份真摯的感情。
聽上去雖然有點天真可笑,不像是這個年紀能講出來的話,但他真心實意認為,自己已經擁有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