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一定很輕而易舉就會發現阿庫亞在演戲了,唉!
然而小黑貓抬頭看向太宰治,太宰治也跟著阿庫亞露出我能理解的表情,在外人看來,兩人這次的溫情氛圍還是相當令人驚歎感動的。隻有小黑貓朝著太宰治蹬了一腳。
這個人太假了。
太宰治才不管小黑貓襲擊,隻把他的腳一撥,整隻小貓就失去重心,癱在座椅上。他餘光瞥了一眼,又繼續說道:“要學習悲傷的表情的話,落下眼淚不一定能感動人。你覺得,對方悲傷的情緒讓人感動嗎?”
“並不。”
阿庫亞朝著那名女生看過去,在這種命案現場,對方的哭喪隻是在不斷地提醒彆人現在就是在可怕的命案現場,殺人犯就在他們中間。因此周圍的人都是驚恐地看著他們。而他的舞台劇上的表演,卻要把同樣的場景渲染成濃烈的悲傷與哀戚。
“除了身體表達,聲音和語調,視覺細節外,還有情境和關係。情感的表達也基於情景和角色之間的關係。你的角色在什麼時候會覺得流露出悲傷的情緒?在全是敵人麵前,你有餘裕情緒外露嗎?你表現出來的隻是悲傷嗎?”
阿庫亞反應很快,“大庭先生指的是情感的層次嗎?”
大部分人都在教他如何快點落淚。確實的,在舞台劇上麵,落淚是個表達自己正在悲傷的最簡單粗暴直白的信號,對他這種小演員來說,隻要做到落淚就算及格了。同樣的,阿庫亞也正是卡在落淚這個點上。他其實一直也找不到感覺。他覺得不哭就不真實,但是哭了對他來說,更不真實。
星野愛死的時候,他在現場。
或者說,星野愛被刺死的全過程,他一直看到了底。
他沒有哭,他完全哭不出來,因為心太痛了。
“可以這麼說。”太宰治說道,“你那邊的劇本也見過。之前的舞台劇一度因為原著作者的抗議差點停止的事情,也從雷田先生那裡聽說了。當時我也跟著看了劇本。”
“劇本上要表現出哭戲的那一幕上,我和我的刀主站在爭奪地盤的戰場上。她在我的麵前,不敵主角的戰力而死。當時頗有一種國際象棋的情境,隻要王被處死,兩方戰鬥就會結束,就塵埃落定。”阿庫亞想了想,“又有點像是運動賽事,隻要那個賽點,一球定生死。誰都不想輸的那一刻,卻輸了,卻結束了。”
太宰治說道:“那是不甘心。”
“因為要堵上性命保護自己的女人,才絕對不能輸。輸了會不甘心,這是自傲的表現,並且不認為自己會輸。然而,如果我保護的「鞘姬」真的因為我無能
和盲目自信而死亡,那就不隻是不甘心了……”
“會沒有原則,毫無風度,失去理智般地痛恨。”
太宰治的話就像是冰水一樣,冷不丁地淋得阿庫亞一身冷顫。
阿庫亞陡然間想起來了,那時候星野愛死的時候,他哭過。
當時他以為是星野愛眷戀世界時最後的眼淚滴在自己的身上,其實不是的,當時還有鋪天蓋地的聲嘶力竭,竭斯底裡,那也不是來自露比,而是自己。整個世界都像是天崩地裂,身體如同熔岩奔走泗流,轟隆隆作響。
他那時候怨啊恨啊!
恨那個犯人!
恨無能的自己!
恨天恨地,把世界所有可以恨的人都恨完了!
為什麼愛必須死!?
阿庫亞抬起眼睛,看向太宰治,他心裡麵的眼瞳深處的痛苦就像是被喚醒一般,口吻卻極儘平淡:“怎麼可能會平靜地說「鞘姬死了,自己也沒有戰鬥的必要了」,應該是「一起下地獄吧,誰都不配活著」。”
阿庫亞重新閉上眼睛,這不是眨眼睛,而是在整理情緒,“我似乎懂了。謝謝大庭先生。”
對阿庫亞來說,演戲絕非享受,而是他複仇的工具。他就是在刀尖上起舞,隻是煩惱表達角色情緒,怎麼可以呢?他要壓過所有人,把所有的目光收在自己手上,為了更靠近那個複仇的對象!
太宰治發現這個阿庫亞似乎某種程度上反應很快,舉一反三,這就是偏差值70的人嗎?一點就通。
“不客氣。”
太宰治隻不過是幫忙做個情感分析而已。
阿庫亞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眼瞳儘處似乎泛著紅。太宰治說道:“舞台劇上演的時間已經很靠近了吧,很期待你的演技。”
“我也希望大庭先生能來。”阿庫亞眼裡的心機和算計全在最深的底部,抬頭看向太宰治的時候,眼裡麵也隻有閃爍著的期待,說道,“大庭先生對我幫助那麼大。”
他要接觸所有的資源。
為複仇竭儘全力,不惜一切代價。
太宰治笑了笑,這種被盯上的感覺真是懷念呢!不過他還沒有那麼容易被帶著節奏走。
“我看到那個綜藝節目了。你家那個遠房的小舅舅真的又白又可愛。”
“……”
響不知道太宰治又在說什麼鬼話了。
太宰治才剛說完,就被阿庫亞充滿警告的目光盯了一眼。他冰冷的眼神完全就不藏,表情冷漠,口吻地說道:“謝謝誇獎。”
小舅舅真的是逆鱗,一碰連自己的心思都不藏了。
太宰治樂得要死,快要忍不住笑,結果突然發現旁邊的手有點癢,低頭一看,有一隻小蠢貓正在咬自己的手。
拜托,我在誇你耶~
太宰治這下真的忍不住了,但不好直接說是因為小黑貓,說道:“看得出你和你家小舅舅關係很好。”
“我和小舅舅確實關係很好。”
太宰治不怕事大,繼續火上澆油:“那如果你妹妹和你舅舅同時掉下水的話,你會救誰?”
阿庫亞不假思索地說道:“當然是我家小舅舅了。”
小黑貓頓時震驚了——你居然這麼對露比!!!我們家的哥哥不能這樣子!!白疼你了!
阿庫亞繼續平淡地說道:“因為我妹會在見到小舅舅跟她同時落水的瞬間,激發生命潛能,衝過去救我小舅舅。而我不能認輸!一定要搶在她前麵先救到人。”
響在旁邊想象了一下畫麵,好像也不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他也跟著沉默了。
太宰治在旁邊光是想象一下畫麵,就覺得自己被戳中了笑點,“你們家一定很熱鬨。”
兩人閒聊著的過程,另一邊的案子也順利結束了。凶手就是女友本人,她利用鋒利的美工刀刺進男友的腰帶位置。利用人體腰細胯寬的人體特點,她特意買了一條腰帶給她的男友。正常來說,腰帶在站立時穿戴時並不會覺得緊或擠身,但是坐下來則會非常勒身體。在這種情況下起到了施壓阻斷痛覺的作用,因此當美工刀插進對方腰部時,死者並沒有特彆明顯的感覺。
問題其實隻在於凶手怎麼當眾處理凶器的。
警方在這上麵花了一點時間。
雖然案件順利解決,但列車暫時不通行了。警方驅散所有的乘客,萩原研二過來詢問兩人要不要他送。太宰治擺著手拒絕了。離開前一步,萩原研二突然有個問題。
“大庭先生,你一開始就知道凶手是誰嗎?”
“為什麼這麼問?”太宰治微笑道。
萩原研二說道:“因為我看到你沒有看死者,一直在看那名女生的手。”那名女生在掰刀片藏起來的時候,剛好遇到電車急刹車,不小心刮到了自己的手指。
太宰治頷首道:“是我家貓貓告訴我的。我家貓貓超聰明的。”
萩原研二低頭看了一眼無辜的小貓,它在原地踏了踏,想起昨天還在蹭自己的手心,於是他順著太宰治的話開玩笑道:“那我可眼饞了,這小貓能不能賣?”
太宰治覷了一眼慌張的小貓,笑道:“隻要它點頭,我免費送都可以。”
萩原研二笑道:“那我就請小貓為我點頭,好不好?”
響僵硬地看著萩原研二和旁邊好奇圍觀的阿庫亞,最後選擇揍太宰治一拳。
不準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