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曦沒想到季禮會出現在這裡,腦子宛如過了電般,嗡嗡麻麻的。
男人身上是慣常的白襯衫黑西褲,精致的手工剪裁包裹出完美的身形,寬肩窄腰長腿,英俊的臉龐被酒店頂燈的柔光鍍得輪廓分明。
他鼻梁是高挺的,薄唇微抿,下頜輕抬。
隨著兩人距離的靠近,他弧度銳利的喉結上下伏動,目光漸深,沈言曦想躲,卻陷在他如幽潭般邃然的眼裡。
季禮同樣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沈言曦。
她瘦了一些,仍舊紅唇白膚,簡單姿態就美得讓周遭失去了顏色。
隔近一點,他看到了她眼窩下淡淡的青色和掩蓋不了的倦色。
他知道她這段時間承擔了太多壓力,經受了太多考驗,他深知她的好強。
如果不是瀕臨崩潰,上次在電話裡,她不會對他嚎啕大哭。
如果不是瀕臨崩潰,上次他撈起車鑰匙要過去找她時,她不會抗拒。
季禮準備好再次見麵時迎接她的怒火、不甘、甚至指責、怒罵、在他頭上作威作福,隻要她有情緒,他就能對症下藥哄好她。
可沒有一種預設是眼前這樣。
她看他像看陌生人般,目光淡得沒有一絲波瀾。
季禮心臟仿若被一根針輕輕紮了一下,有點痛,有點癢。
沈言曦則把自己裝進了一個堅固的玻璃瓶,再裹上一層厚厚的殼,她努力撐住所有表情,不再為他的無動於衷難過。
電梯相交,兩人靠攏的瞬間,所有情緒在無聲對視中被拉扯到最大。
季禮看著沈言曦,想說什麼。
沈言曦意識到季禮想說什麼,倏而彆開視線。
兩人目光和身形同時交錯。
沈言曦想回頭,告訴自己不要回頭,但終究沒忍住,忽而一下回了頭。
季禮想回頭,但克製,克製地沒回頭。
沈言曦把著扶手緩緩下行,就這樣望著季禮的背影緩緩向上。
果然是季禮,果然萬事自律,果然工作大於一切不會多看她一眼。
沈言曦得到預料內的結果,眼眶濕了,勾唇淺笑。
不知道在笑這個結果,還是在笑此刻回頭的自己。
他曾經給過的、真切的喜歡和愛意越多,她現在的失落和難過就越多,就像一團蓄著水的棉花堵在心口,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或許,就這樣吧。
夠了。
沈言曦看著看著,眼淚從眼眶中滾落。
季禮雙眸闔攏,垂在身側的手緊攥成拳。
他能接納她的一切,唯獨不接受她的世界不歡迎他。
他擅長利用人心籌謀一切,卻因為她一個眼神束手無策。
兩人各揣心思,距離隨著扶梯逐漸拉遠。
下扶梯的瞬間,沈言曦收回視線扭頭離開。
也是同一時間,季禮不受控製驀地回頭。
沈言曦瀟灑率性匆匆離開的背影烙進季禮眼裡。
而季禮不知道的是,沈言曦麵色平和,淚痕卻布了滿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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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收購星光這件事,季禮鋪墊太久——從收購JNS海外公司到讓《聲聲慢》壓《尋安》,從誘導蘇城變賣全部劇目版權套現下場至二級市場到《聲聲慢》資源泄露,季禮灑網的時候耐心又謹慎,收網的時候慢條斯理。
見到蘇城後,季禮連開三個條件。
蘇城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是在狼藉的茶桌旁拿捏著最後的姿態:“季總想知道剛剛我給沈小姐說了什麼嗎?”
季禮坐在蘇城對麵,神色很淡:“如果蘇總想說,請自便。”
蘇城也不慌,繼續道:“季總猜猜看?”
侍者推著清潔車過來收拾殘局,季禮避讓些許身形:“我從不做無益的事。”
蘇城哼笑一聲,諱莫如深的樣子:“季總大概永遠猜不到自己在沈小姐心中的位置和形象——”
“抱歉蘇總,”季禮終於忍不住打斷,“我在言曦心中的位置和形象不會給我帶來半分效益。”
蘇城戛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