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文曜不是一個擅長講故事的人,他隻能儘力把事實講的透徹、清楚一點。
“起初,小呦被陷害墜崖,因為那天晚上山裡雨大,她幸運的順著溪流滑到了山群裡側。在那裡被做任務的李從軍救了。”
因為山裡雨大,群山環繞,裡側的山群都沒有被開發過,李從軍也不知道這個昏迷過去的女人到底是從哪兒過來的。
他是一名緝毒警察,當時李從軍也很擔心這個女人其實是毒/販用來迷惑他的。
但身為人民警察的責任感驅使著他救下了蘇呦,並且背著她從山的另一側一步一步的走出去。
也就是在那裡,一位新買了相機的小姑娘拍到了這一幕。
時隔十六年,照片已經很模糊。
但這已經是根據喬爸爸和喬媽媽的提醒和回憶,常文曜所能找到的最多的證據。
這下,一切謎團也就迎刃而解。
――為什麼蘇呦墜崖後能活下來。
――為什麼常文曜搜山那麼多天,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因為當天晚上大雨的衝刷導致很多痕跡都被衝沒了,而山群延綿不斷,救援隊所能搜救的範圍十分有限。
再加上當時是2001年,媒體和各種監控設施都不完善,更彆說當年常家看似有錢,但其實影響力也一般般,遠不如現在的常文曜大。
這一點是常文曜在找到蘇呦後,繼續調查得到的消息。
因此,他才會吩咐司機多照顧一下李聞風。
不然,若是沒有李聞風父親當時的援手,也就沒有現在的喬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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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文曜儘量語句簡短的講清事實。
“李從軍把蘇呦留在醫院,很不巧,那天醫院請來了一名專家開講座,那個專家看到了蘇呦。”
然而,誰也沒想到,蘇呦居然是這個男人的親妹妹。
這也是當時常文曜找瘋了都找不到蘇呦的原因。因為一早就有醫學領域的大佬把蘇呦的就醫記錄給抹去了。
至於之後喬爸爸媽媽所得知的蘇呦結婚的事情,也都是因為最近蘇呦情緒不穩定的時候越來越多,而清醒的時候,蘇呦又不想彆人知道自己成了一個瘋子,還幾度自殺。
因為當蘇呦清醒過來以後,她對自己做過什麼、說過什麼話是有印象的。
所以她親哥哥對還關心著蘇呦的喬家父母說蘇呦結婚了,對方家底很好,不希望彆人前來打擾。
之前提到過的在電視上看到過蘇呦,也是因為這位親哥哥在醫學領域做出了卓越貢獻,記者們去家裡采訪,不小心拍到了在二樓窗口靠著的蘇呦。
喬爸爸曾經給常文曜說過:“小呦,其實她很矛盾。她天真著、也善良著,但她心底總是先做好做壞的打算,她與一個人結交,也先把這個人往最壞的方麵想。”
喬爸爸還記得自己當時問過蘇呦為什麼。
蘇呦笑的很乾淨,眼底沒有一絲陰霾,卻說著對自己最殘忍的話:“因為,這樣就不會失望了啊。”
這也是喬媽媽說過自己第一次跟喬爸爸見麵時,她覺得蘇呦的眼神讓人很害怕,好想要把人看透一樣。
蘇呦的成長環境讓她不會把一個人想的多好,八/九十年代的福利院,孩子特彆多,尤其是女孩。
這是一個社會現實。
因此,福利院的飯是不夠吃的,不搶、不抱大腿,就吃不飽。
後來就算她被常家領養,但那會兒她在常家的地位依然很低。傭人們隨便批評她,偶爾還會拿她撒氣。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蘇呦天生便會保留自己的幾分底線,不會長成一個傻白甜。
比如,蘇呦從來沒對喬家父母說過常文曜的事情,自始至終,喬家父母都不知道蘇呦的另一半這麼優秀。
他們最開始一直以為是哪個渣男始亂終棄了,導致蘇呦有了心理陰影,不想多說。
不過,要說從當時蘇呦的角度來看,常文曜……主要是常家,確實對她始亂終棄了。
而蘇呦的親哥哥一直也是以醫生的身份接觸喬家人的,不是說他信不過喬家人,隻是蘇呦沒想起來解釋,親哥跟喬家人又不熟,也不會主動去說。
因為喬家人對蘇呦家底不清楚,他們誤打誤撞的以為親哥就是那個結婚對象。這才有了喬依之之前聽到的話。
這些雖然常文曜沒說,但喬依之大概能構思出來。
親生母親大難逃生,但卻因為撞到了大腦、再加上精神刺激過大,導致情緒不穩。
後續又因為懷孕,心理愈發抑鬱和不安,導致病情加重。
常文曜沒去看親閨女,語氣乾巴巴的解釋最後一個疑點,也就是喬依之最關注的點。
――既然親生母親找到了父母哥哥,為什麼還要把她放在喬家寄養?
常文曜說:“因為心理和精神疾病。”
他嗓音愈發沙啞,講述了小呦親哥哥當時對他說的話:“她精神恢複了就想抱小孩,無師自通地當起了媽媽。但小孩一旦哭,或者她想到什麼,受到一丁點刺激……就恨不得動手殺孩子。”
常文曜沒說的是,起初蘇呦在懷孕期間看了很多專業書籍,也大概了解到那些精神疾病的病人會作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
所以她早早的提議把孩子放在喬家養,還能給小依蘭做個伴兒。
等到她病好了……希望她病可以好吧。
但蘇呦的親生父母和哥哥都不同意,這可是他家閨女的孩子,怎麼能跟彆人姓,叫彆人爸媽?更彆提孩子還有先心病啊。
可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情,徹底改變了他們的想法。
喬依之脖子上有個看起來像痣的東西,或許這個東西現在已經長成一顆痣了。
但在當年,那是她親媽失去理智時候用針紮的。
要不是家裡的保姆發現,誰也不知道後果是什麼。
後來蘇呦想起這件事差點割腕,她的精神自那以後越來越不穩定了。
喬依之雙手努力的蓋住父親的拳頭,說:“爸,沒事,彆擔心我,我已經是個大人了。我不會怨恨媽媽,是她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並且在清醒的時候給我安排了一個舒適的家庭。爸,我對媽媽除了感恩,不會有任何其它負麵想法。”
至於正麵的愛媽媽、喜歡母親,喬依之沒感受到過母親的關懷,這會兒也說不出口。
常文曜聽到這話後,終於對上閨女的視線。
他其實早幾個月就知道了全部事情。
但現在蘇呦情緒很不好,他現在甚至都不敢出現在蘇呦麵前。不然會引起她的反彈。
因此,常文曜更不敢把蘇呦的事情完全告訴之之,他最害怕的就是之之嫌棄、討厭、甚至恨現在這個狀態的親生母親。
要不是最近調查到了李從軍的事情,看到命運同樣悲慘的李聞風依然活得像溫暖的太陽。
常文曜也不會突然鬆口,把一切都告訴之之。
畢竟,有李聞風在身邊,之之也越來越開朗了。
常文曜當天晚上抽了一晚上的煙,他想到在清河第一次見到之之。
她雖然臉上帶著笑,但其實深藏在眼底的陰鬱和防備多到化不開――那真的是蘇呦的翻版。
當時就看的常文曜內心一跳。
現在啊,之之跟蘇呦的神態已經不太像了。
伴隨著破曉的光,常文曜迷蒙的大佬突然閃過一句話。
那是他當時跟小呦一起回福利院做義工時,院長拉著他的手,背著蘇呦悄悄說的:“小呦啊,這孩子命不好,從小就不好。八零年那會兒我們福利院也窮啊,每年都有得各種病去世的孩子。有兩回我感覺小呦挺不過來了,但她都堅持下來了。她能遇見你真的不容易,你們的緣分是老天爺注定的,你一定得好好保護她啊。”
黑暗中,常文曜的手握緊了又鬆開,他最終還是沒能完成院長的托付。
他把小呦,弄丟了。
喬依之這邊也遲遲沒睡,天蒙蒙亮的時候才有了點睡意。
晚上這番話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了,她甚至還想起來喬爸爸公司剛賺錢時,說過‘之之也是咱們的女兒了,這下咱們家可以負擔之之醫藥費了’。
喬依之想,親媽的原生家庭在當時雖然條件不錯,家裡全都是醫生,但其實家底兒比不上商人。
他們這種醫生世家應該有著自己的風骨,以治病救人為己任,隻拿自己該拿的工資。紅包什麼的一律不接。
因此,後來在舅舅一家的孩子長大後、外公外婆年邁後,花錢的地方也越來越多,這才顧及不了自己的醫藥費。
這些推斷也不是沒有緣由。
因為,在喬依之幼年時期那朦朦朧朧的記憶裡,她感覺自己好像見到過一位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每次一疊一疊錢的給喬爸爸。
那位恐怕就是自己的舅舅了。
喬依之之所以突然有了印象,隻是因為她在上輩子長大後還跟他一起開過會,一起會過診。
那位陌生中透著熟悉的老大夫看著她的眼神總帶著濃濃的慚愧。
隻可惜當時的喬依之不知原因。
隻能回以一個禮貌的微笑和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