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下屬請了趙昱,在球場邊的亭子坐下。
自然有人奉了茶水點心上來。
趙昱坐姿端正,眸色澹清,神色淡漠地望著馬球場上的情形。他的目光一直不自主的追逐著李蘅的身影。
李蘅馬騎得極好,在馬上俯仰自如,乃至於淩空擰身,身形優美,如魚得水。
接二連三的見到李蘅不一樣的一麵,趙昱幾乎應接不暇。
他握著茶盞,緩緩送到唇邊,即使吃茶,他雙眸也沒有離開過場中情形。
他看到跟在李蘅後側的林嫿忽然揚起手裡的球杖,正對著李蘅的後腦要打下去。看林嫿的樣子,像是要摔下馬來。
“李蘅,低頭!”
趙昱猛然起身,暴喝一聲。
李蘅一手握著韁繩,一手舉球杖,正要擊向地上的鞠球。
陡然聽聞趙昱的喝聲,下意識勒住韁繩回頭,手裡的球杖自然的往後收回,無意中一球杖打在了林嫿那匹馬眼睛上。
下一刻,什麼東西朝她砸落下來,她下意識側身,那東西擦著她耳朵砸在她肩頭。
“嘶——”
疼痛襲來,她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時隻聽到耳邊有慘叫聲和馬的嘶鳴,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腿下本能的一夾馬腹,催著馬兒嘚嘚讓遠了一些,揉著肩膀回頭看。
她得了趙昱的提醒,雖然沒有依著趙昱的意思低頭,卻還是陰差陽錯的躲過了林嫿的那一下。隻是肩膀挨了一下,但也並無大礙。
林嫿就慘了。
她算計好砸到李蘅,再落下馬,這下麵都是草地,女兒家們騎的馬也都不是很高,不會有什麼大礙。
但人算不如天算,李蘅被趙昱驚動,回頭之際,球杖打在了她那匹馬的眼睛上。
馬兒受驚,將她重重甩下來,發足狂奔時,後蹄踩在了她腿側。
林嫿從馬上摔下來,悶哼了一聲,緊接著忽然慘叫——馬蹄蹭著她小腿腹,直直踩下去,像是有人連皮帶肉的在她腿上掐了一下,疼得她拱起身子,去抱著自己的小腿。
“蘅兒,你怎麼樣?沒事吧?”
劉雅箐方才跑在前頭,並沒有看到這邊的情形,這會兒看情況不對,催著馬兒回來了。
見到李蘅揉著肩膀,她不由關切地問了一句。
“我沒事。”李蘅蹙眉,看向瞬間被一群人圍住的林嫿。
“這怎麼回事?”劉雅箐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李蘅眉心皺得更緊:“我不知道,我聽到趙昱喊了我一聲,回頭就挨了一下。
等我催著馬兒跑出來再回頭,就這樣了,好像是我的球杖碰到她的馬了。”
她說著話,腦海裡反複回想著方才的情景。
“鞠球在前麵,沒事她離你這麼近做什麼?”劉雅箐嫌棄道:“我就說她要訛你。”
李蘅聞言心中一動,側眸看她:“你說有沒有可能,她在我後麵是想打我…
…”
她話說到一半,又停下來。
林嫿再沒有腦子,也跟著姚氏三年多了,要使壞不至於做得這麼明吧?
而且,趙昱喊她那一聲怎麼算?趙昱總不可能幫林嫿來對付她。
她想到這裡,不由抬眸搜尋李蘅的身影,趙昱肯定看到了林嫿想做什麼。
趙昱身姿挺拔,緩步朝著這處來了。
“我想了一下,你說的好像有道理,要不然解釋不了趙昱為什麼要喊你。”
劉雅箐也看向趙昱的。
趙昱抬眸掃了一眼李蘅,見她無事,便轉開了目光。
那一邊,一眾婦人、貴女都走過去關心林嫿。
姚氏俯身查捉著林嫿的腳,來回動了動,一時心疼不已:“還好隻是皮肉傷,沒有動到筋骨。”
林嫿靠在她懷中,哭得梨花帶雨:“娘,我好痛,是李蘅,李蘅打了我的馬……”
她腿腹真的好痛啊,馬蹄踩下來極重,不僅蹭破了一層皮,那腿腹部也瞬間紅腫起來了。
原本想算計李蘅,卻不料害慘了自己。
既然已經這樣了,她乾脆改了主意。反正是李蘅打了她的馬,她就說是李蘅故意害她。
李蘅和劉雅箐此時也下了馬兒,走上前去。
姚氏回頭看看李蘅,美目裡含著淚花,似乎很失望:“蘅兒……罷了。”
她其實看到了林嫿的動作,知道李蘅是無意的。但事已至此,她總不可能向著李蘅。
“國公夫人,不知道您說什麼罷了?我不太理解。”李蘅扶著球杖朝她笑了笑:“林嫿想從後麵偷襲我,不慎摔下馬來,被馬踩了。
我聽著您的語氣,怎麼這事還怪我麼?”
她直視姚氏的眼睛,將心底的酸澀壓了下去,眸色平靜。
姚氏將她養到十六歲,她曾對姚氏有著極深的感情。
原本想著,她即使不是姚氏親生的,以後也定然會好好孝敬姚氏和興國公。
但他們要她頂替林嫿,嫁給趙昱,給了她嫁妝又要回去,後來又想將她趕出武安侯府,讓林嫿嫁過去。
如此種種樁樁,再深厚的感情,也會被磨滅。姚氏如今在她心裡,已經什麼也不算了。
趙昱望了李蘅一眼,抿了抿唇默默走近了一些,站在離她不遠地地方。
“我是差點摔下去了,不是有意打你……”林嫿哭著解釋。
“是嗎?”李蘅唇角勾著,眼底沒有絲毫笑意。
“罷了,嫿嫿,娘帶你去馬車上,把傷口好好包紮一下。”姚氏扶起林嫿,看來李蘅一眼,搖了搖頭一臉惋惜:“你這個孩子,真是叫我失望。”
她若不說一句,彆人很可能會懷疑,林嫿是不是真的想動手打李蘅。
這樣,會影響林嫿的名聲。
坐實了李蘅想欺負林嫿,那麼林嫿想動手的事情,便不會有人察覺了。
“國公夫人不妨將事情理清楚了再走。”李蘅擋住
了林嫿母女的去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蓄意謀害林姑娘的罪名,我可擔待不起。()”
姚氏想將過錯都推到她頭上,毀她名聲,她可不答應。
嫿嫿是險些摔下去,控製不住,並不是真的想打你。▼()_[(()”姚氏心中氣惱,神色無奈:“我不打算追究,蘅兒,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氣,但……”
她真的開始厭惡李蘅了。之前對李蘅,她還有幾分愧疚與憐憫。
眼下,李蘅與白眼狼何異?養了那麼多年,對她沒有一點感激的嗎?這麼一點事情,還這樣較真。
“打住。”李蘅不想聽這些,徑直打斷她的話:“國公夫人,我們不妨問問武安侯吧。
侯爺,你出言喊我時,一定是看到什麼了吧?”
她轉過昳麗的臉,看向趙昱,濕漉漉的烏眸含著點點笑意,翹挺的鼻尖因為方才騎馬,沁出了點點汗珠,如露沾牡丹。
趙昱側眸朝她望過去,目光與她相觸。
李蘅唇角噙著點點笑意,毫不回避的與他對視,吃定他一般。
他心竟劇烈地跳了一下,他定了定心神,若無其事地轉過目光。
“不知承晢看到什麼?”姚氏與韓氏相熟。
韓氏待她熱情,她自然而然將趙昱當成晚輩看待,這小字也喊得也很是順口。
李蘅同趙昱已經和離了。韓氏明裡暗裡的示意,想與她家結親的事。
這件事情該怎麼做,趙昱心裡應當是有數的。
邊上眾人見此情景,不由都紛紛看向趙昱,等著看趙昱要怎麼說?
到底是向著“舊愛”呢,還是幫著“新歡”?
“林姑娘。”趙昱淡漠的眼神落在林嫿臉上,眸色平靜:“適才打馬球,你為何一直要尾隨李蘅?”
他說話算不上疾言厲色,但語氣也是冷冽的。本就頗有氣勢的人,這樣一來,更是壓得全場鴉雀無聲。
李蘅看來趙昱一眼。她一直知道,趙昱很聰明,這是第一次真正見識到。
林嫿是有意的,但這件事隻裝在林嫿的心裡,林嫿不承認,誰也無法強迫林嫿承認。
但趙昱從另外一個點,指出了林嫿的居心不良。
李蘅含笑看向林嫿:“林姑娘,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她不知道林嫿一直跟著她,但這麼多人在邊上看著,趙昱能說出來,肯定是有這回事的。
所以,事情的經過可以說是有目共睹。這一下,林嫿是抵賴不得了。
“我……”林嫿臉色煞白,張了張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這會兒是既羞憤又傷心。羞憤的是自己所做的事情被揭穿了,傷心的是揭穿他的,竟然是她最心愛的人,她手已經忍不住在哆嗦了。
“對啊。”劉雅箐從趙昱的話裡反應過來,大著嗓門朝林嫿道:“林嫿,好好的打馬球,你不去追鞠球,反而跟著我們蘅兒,不就是想從後麵搞偷襲嗎?還想抵賴!”
“嫿嫿膽子小,長公主殿下你彆這樣,
() 會嚇著她。”姚氏見林嫿臉白如紙,連忙出言護著她。()
看到劉雅箐這樣,她也是來氣。劉雅箐分明是她家林嫿的表姐,卻反過來起幫著李蘅,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不可方物的作品《前夫他必有所長》最新章節由??全網首發更新,域名[(()
“都這樣明目張膽的要害人了,還膽子小。”劉雅箐“嘖”了一聲:“舅母,你不要太溺愛林嫿了,會害了她的。”
她知道姚氏不高興了,但她這人,向來我行我素慣了,想如何便如何,哪裡管姚氏什麼想法?
自打認識林嫿後,她一直就看林嫿不順眼,沒有任何原因,就是沒有眼緣。要她不幫著李蘅而去幫林嫿,那不如直接叫她去死。
“罷了。”李蘅伸手攔了劉雅箐一下,笑看著姚氏,將姚氏最開始說的兩個字還給了她。
事情真相大白,多餘的話,她也不想多說了。
劉雅箐為李蘅打抱不平:“這球杖砸在腦袋上,輕者頭破血流,重者小命不保。
今天敢偷襲人,明兒個就敢殺人,怎麼能就這麼算了?
林嫿,趕緊賠罪,賠錢!”
她知道李蘅不計較這點事,但她就是氣不過。
姚氏被劉雅箐氣得胸脯連連起伏,卻也知道林嫿這次輸的徹底。若是連賠罪的態度都不好的話,那林嫿的名聲就徹底的毀了。
“嫿嫿隻是羨慕你,能在我膝下長大,一時之氣,才會如此。”姚氏替林嫿解釋了一句,又道:“嫿嫿,你給蘅兒賠個不是,以後可不許這樣了。”
林嫿心理的承受能力已經到了極限,此時,聽姚氏開口,竟然還叫她給李蘅賠罪,她幾乎要崩潰了。
腦子靈光一閃,她閉上眼睛,身子軟軟的朝邊上倒去,裝作昏厥過去了。
“嫿嫿,嫿嫿!”姚氏大急,連忙扶著林嫿,朝下人吩咐:“大夫,快去請大夫。”
李蘅離林嫿母女不遠,林嫿往下倒的時候,她下意識上前伸出手去。
等反應過來,她手已經扶在了林嫿的腰上。
她想收回手來著,但這手伸都伸出來了,也不能白伸。
她看了一眼正忙著安排下人去取軟輦的姚氏,手指屈起,食指和中指最下麵的骨節夾住林嫿腰間的一抹軟肉,用力一擰。
既然林嫿連一聲賠罪都不肯給她,那就擰林嫿一下,陪了她挨得那一下打。
林嫿腰間忽然吃痛,身子猛然繃緊,眉心克製不住一皺,眼睫亂顫。她在心裡將李蘅詛咒了一百遍,李蘅真是惡毒,居然趁著這個時候掐她!
“怎麼了?”
姚氏有所感應,轉頭查看。
李蘅早撤回手了,笑眯眯地看著姚氏。
姚氏不放心的看了看靠在自身上的林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