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昱聞言皺眉,詢問道:“派人去找了麼?”
“家裡能派的都派去了。”子舒低聲回道:“隻是此事不宜聲張,大家找起來也是束手束腳的。”
趙昱微微頷首,吩咐道:“快些下山。”
子舒應了一聲,退了出去,放下了簾子。
“侯爺要是不方便的話,不妨先放我下來。”李蘅含笑看著趙昱。
她眼底的幸災樂禍明晃晃的。趙月茜丟了?才好呢!
趙昱瞧了她一眼,又轉開了目光:“不必,我先送你回家。”
“那就多謝侯爺了。”李蘅懶洋洋地靠在馬車壁上,烏眸彎彎:“侯爺這麼遵循禮道的人,妹妹教導的好像不太成功啊。”
見趙昱不理她,她乾脆將嘲諷拿到明麵上來說了。
想當初,她在武安侯府,就什麼規矩都要守,什麼都有按照禮法來。
趙月茜作為趙昱的小妹妹,也是武安侯府的人,就可以不遵從任何規矩,想如何便如何。
那三年,她不知道被趙月茜以各種由頭“借走”多少東西,到現在,還回來的都寥寥無幾。反正到了趙月茜手裡的東西,就是死的。
眼下,趙月茜做出這種“不得體”的事情,她當然要好好嘲諷嘲諷了。
趙昱點頭:“嗯,是我這幾年不在府中,疏於管教,才讓娘將她縱得如此沒有規矩。
她可是欺負過你?我會好好管教她的。”
他坦然且真誠,並未否認,更沒有激動起來與她分辨。
李蘅見他神色平淡,便覺得有些無趣,雙臂抱在胸前,收回目光看著馬車頂:“如今你管不管她,又與我何乾?”
她左右已經脫離火坑了,懶得那些人糾纏計較,白白浪費精力。
趙昱垂眸不語,放在膝蓋處的手蜷了蜷,家裡這些事當真叫他頭疼。
他這隻不過才管了幾日而已。
想想李蘅當初在府中掌管中饋,一管就是三年。而且,那時候家中沒錢,娘也故意刁難,李蘅的處境比他現在要艱難許多。
李蘅卻沒有和他抱怨一句。
其實,他寧願她抱怨給他聽,也算是給他機會改正。總勝過一言不發就收拾東西要同他和離。
他好像體會到了她的不容易了,心中愧疚更甚。
馬車停在了梁國公府門口。
趙昱扶著李蘅下了馬車,目送著她進大門去了,這才吩咐子舒繼續趕車。
春妍跟上李蘅的步伐,不放心的詢問:“姑娘,您沒事吧?奴婢看您走路,怎麼有些不對?”
她看李蘅腳下,雖然不太明顯,但能看出來有一隻腳在讓著走路。
“隻是崴了一下,已經沒事了。”李蘅頓了頓,朝她道:“今日之事,你彆和祖母說,免得她老人家擔心。”
“奴婢知道。”春妍點頭答應了。
李蘅走了幾步又想起來道:“你去傳甲院子裡,和那
邊守院子的小廝說一聲,讓他下值之後,到春山院來找我。”
她得和李傳甲好好談一談了。
“奴婢送了姑娘回院子,就去少爺院子。”春妍上前扶著她。
*
趙昱從梁國公府趕回家武安侯府時,韓氏已經早他一步到府上了。
韓氏顯然也是在半道上得了消息,所以速度才會這麼快。
“承晢,你可算回來了!”韓氏正急得團團轉,看到趙昱回來,宛如見到救星一般,連忙迎上去。
趙昱一言不發的進了正廳。
“承晢,茜茜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現在該怎麼辦?”韓氏急得滿心都是火,嘴上都起了水泡:“她一個女兒家,能到哪裡去?”
更要緊的是,趙月茜就這樣私自跑出去,要是叫外麵的人知道了,名聲就全沒了。
這也不怪她著急。女兒家要是丟了名聲,再想嫁個好人家,那可就難了。
趙昱沒有理會她,而是看向一旁:“石嬤嬤,你來說。”
他將人交給了石嬤嬤,趙月茜的去向,石嬤嬤應當是知曉的。
“侯爺。”石嬤嬤走上前去,行了一禮,才道:“四姑娘說要去集市量幾身衣裳,老奴等人信以為真,便隨四姑娘一同去了集市。
到了成衣鋪,四姑娘借口要如廁,從成衣鋪的後處出跑了。
老奴一發現,便稟報了侯爺的人,且留在集市將附近找了一遍,沒有看到四姑娘的身影。
但是問過路邊的攤鋪,有人看到四姑娘跟著一個白淨的兒郎走了。”
她一五一十的說著,不卑不亢,左臉上殘留著巴掌的印記。
“你胡說什麼……”韓氏聽不得她說趙月茜跟男子走了,忍不住嗬斥。
趙昱掃了韓氏一眼。
韓氏頓時訕訕的,立刻安靜下來。
趙昱看向石嬤嬤詢問:“誰對你動手了?”
石嬤嬤看向韓氏。
韓氏連忙解釋:“承晢,娘是心裡著急,怪她沒有看好茜茜,一時急火攻心,才會……”
“小妹自己不爭氣,蓄謀如此,娘何必牽連旁人?”趙昱轉身朝子舒吩咐:“將他們幾個召集回來。”
“不能啊,召回來誰找茜茜……”韓氏聞言不由著急了。
趙昱轉頭看了她一眼:“此次將她尋回來,娘不要再縱著她了,由我親自管教。”
他說著抬步往外,站到樓下等著幾個手下回來。他心中煩悶,生平最厭倦這樣的事。趙月茜若不是他親妹,他決計不會管此事。
“真是家門不幸啊……”韓氏捂著臉哭起來。
她也知道趙月茜做出這樣的事,太過丟人,叫全家人臉上無光。
要是不小心傳出去了,不隻是趙月茜,整個府上都抬不起頭來。
尤其是趙昱,他原本就最是守禮,又在朝中為官,很是在意自己的官聲。若真是有那樣一個不知廉恥的妹妹,以後還怎麼……
唉!()
惠嬤嬤,陪娘回院子去。趙昱聽得心煩,回頭吩咐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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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嬤嬤趕忙扶著韓氏去了。
趙昱幾個心腹受到召集,很快便都回來了。
趙昱分派了四人,分彆去東西南北四個城門守著,至少要保證不讓趙月茜出城。
餘下幾人便隨他,在上京城內仔細搜尋。
不過,趙昱再聰明,安排再周密,上京城也這樣的大,想在一夕之內找到趙月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更何況,可用的人手本就不多。
韓氏在院子裡坐了一整夜,都沒有等到趙月茜被找回來的消息。
翌日晌午時分,前頭終於有人到了玉堂院,告知韓氏趙月茜找到了,跟著趙昱往薛家去了。
韓氏心中焦急,一雙眼睛都哭腫了:“去薛家做什麼?”
黃素芬站在後麵,兩手捏著帕子看熱鬨。
過了七月半,她可以出院子了,一早就來給韓氏請安。
韓氏對她臉不臉,嘴不嘴的,一副看不上的樣子。她想改嫁有錯嗎?至少沒有像趙月茜一樣,跟男子跑了。
“屬下不知。”
對方回了一句,便告退了。
韓氏百思不得其解,照著趙昱的性子,找到了趙月茜肯定是要第一時間帶回家。
趙月茜和薛天行又沒有婚約,就算是去找薛家算賬,也沒必要帶著趙月茜啊。
*
趙昱其實也不想帶著趙月茜去薛家。
他找到趙月茜時,趙月茜和薛天行正躲在一個小酒館的簡陋廂房裡。
兩人在這裡坐了一夜。
“趙月茜,跟我回家。”趙昱站在屋子門口,麵色肉眼可見的陰沉。
趙月茜瞬間嚇白了臉:“二哥,我……我……”
她其實並沒有想跟著薛天行走,也沒有和薛天行做什麼不該做的事。
隻是想好了兩個人在外麵待一夜。
這樣,無論是薛家還是武安侯府,都得同意這門婚事,而且會儘快幫他們把婚事辦了。
薛天行看到趙昱,也嚇得不輕,站起身來看著趙昱,長嘴好幾次卻沒有開口,幾乎連話都不敢說了。
“過來。”趙昱微微拔高了聲音。
趙月茜嚇得渾身一顫,抱著薛天行的手臂:“你說話……”
薛天行又看趙昱,溫溫吞吞,猶豫不定。
趙昱上前拉過趙月茜。
他是戰場上拚殺回來的人,自來便認為男兒該有男兒氣概,女兒家該是女兒家的溫婉。
薛天行這樣窩窩囊囊,他真不太看好薛天行做自己的小妹夫。
“侯爺。”
薛楚才迎麵而來,朝著趙昱見禮。
他是薛天行的父親,時任翰林。
趙昱微微頷首,拉著趙月茜便要與他錯身而過。
“侯爺,勞煩您等等。”薛楚才叫住了他。
() 趙昱回頭看他,微微擰眉。
這件事情,趙月茜該受教訓,薛天行也不是完全沒有錯。
他還沒有找薛楚才說此事,薛楚才卻叫住他,是何意?
薛楚才朝著廂房裡的薛天行嗬斥了一聲:“孽障,還不快滾出來。”
薛天行畏畏縮縮的從廂房裡走了出來。
薛楚才抬手去擰他耳朵。
薛天行早有準備,一下躲了過去。
薛楚才臉色鐵青:“你等著,回去再教訓你。”
薛天行低著頭不敢看他。
薛楚才扯出一抹笑,上前同趙昱說話:“侯爺,我那女兒前年出嫁,這不是有了身孕嗎?
令妹前一陣子拿了十幾副藥給她,說是太醫開的坐胎藥,安胎也有奇效。
我拿女兒蠢笨,便信以為真,每日服用。
這幾日腹中疼痛,請了大夫來說,孩子保不住了。
全家人都不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趙昱聽得眉頭緩緩皺了起來:“是舍妹給的藥有問題?”
薛楚才這圈子兜的不大,趙昱一下就聽出來了。他扭頭看趙月茜,意在詢問她是不是有這回事。
趙月茜低下頭,點了點頭,聲音小的不能再小:“是……是二哥之前開給李蘅的……我想,放著也沒用,就拿去給薛家姐姐了……”
趙昱聽得額頭青筋直跳,李蘅都已經離開武安侯府裡,趙月茜還惦記李蘅的東西——連藥都惦記,甚至真去偷出來了!
不知道在那三年裡,趙月茜到底是怎樣對待李蘅的?很難想象那時候李蘅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
“侯爺,您看看,是有這回事吧?”薛楚才道:“如今,那孩子確實是保不住了,既然在這裡遇到了,我想請侯爺去看一看。正好,也商量一下看看這兩人的事,該怎麼做個了結。”
他看到趙月茜這沒規矩的樣子,就覺得頭疼。說什麼也不想讓趙月茜進他家的大門。
可如今,薛天行這個不聽話的小畜生,偏偏跟趙月茜在外麵過了一夜。
就算什麼也沒做,趙昱豈是那麼好欺負的?
要是放在平時,這婚事就板上釘釘了。
還好,女兒肚子裡的孩子出了問題,是趙月茜拿去的藥造成的。
他喊趙昱到薛家去,就是為了把話說清楚,兩件事情抵消。
他們家就不用娶趙月茜做兒媳婦了。
“不可能。”趙月茜小聲反駁道:“那藥是太醫院來的,不會出錯。”
“彆狡辯。”趙昱若有所思,朝著薛楚才道:“還請薛大人帶路。”
*
他一開口,趙月茜頓時不敢說話了,低著頭老實跟著他。
*
薛府。
薛楚才將趙昱和趙月茜帶進了薛家的一個院子。
屋子裡,滿是濃鬱的藥味。幾個婢女在屋子裡外忙碌,見到薛楚才來,紛紛見禮。
趙月茜嗆
得咳嗽了兩聲,忍不住伸手在麵前扇來扇去。
趙昱回頭看了她一眼。
趙月茜嚇得立刻收回手,站直了身子。
“小女歸家小住,一直在這個院子居住,眼下腹痛難忍,正在裡間臥床休息。”
薛楚才解釋了一句,從桌上提起兩包藥來。
“侯爺,您看看,這就是當初令妹送來的坐胎藥,原本是十數包,小女吃的隻剩這兩包了。
您可以看看,問問是不是她送來的。”
薛楚才說著,將手裡的藥包遞給了趙昱。
趙昱拿到手,掃了一眼便知,這確實是太醫院出來的,太醫院包藥用的紙,材質與外麵不同,且有印記。
是不是他拿回家的坐胎藥,他不能肯定,畢竟這裡麵的藥可以隨意調包。
他將藥遞給趙月茜。
趙月茜接過去,點點頭,小聲道:“是這個,這上麵的結我全部重新打過。”
因為是送給薛天行姐姐的,要經過薛天行的手,所以她親手把每一個藥包上的結全部解開,重新綁成了漂亮的蝴蝶結。
所以她認得,這兩包藥正是她送來的。
“讓大夫來。”
薛楚才見她承認了,立刻吩咐了下去。
片刻之後,頭發斑白的老大夫背著藥箱來了。
“大夫,麻煩你幫忙看看,這藥裡麵都是些什麼草藥。”薛楚才朝趙月茜的方向示意。
趙月茜將手裡的藥包遞給了大夫,很有信心地看了大夫一眼。
她親手去李蘅房中拿的,不可能出錯。
那大夫接過藥包,打開了一個,放在麵前不用細看,便道:“薛大人,這不是和前幾日您給我看的那一包藥渣方子一樣嗎?
之前,我都和您詳細說過了,這裡麵就是紫草、紅花,還有白術、半夏這一類的東西。
外麵醫館裡或是藥房裡都有的賣,熬起來就是避子湯。
夫婦同房之後,不想要孩子時,就吃這個。”
大夫摸了摸胡須,這薛大人也是糊塗了,拿避子湯給女兒安胎,那孩子不掉才怪了。
趙昱聽著大夫的話,心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神色冷硬地站在那處,麵色逐漸蒼白。
避子藥。
他好像知道他拿回去的坐胎藥,是怎麼變成避子藥的了。
李蘅根本沒有想過和他要孩子,她將藥包裡的坐胎藥換成了避子藥,這樣就可以在他麵前光明正大的喝了。
所以,每次事後,李蘅哪怕再乏再累,也不肯睡去,堅持要喝“坐胎藥”。
可笑他竟信以為真,覺得李蘅對他死心塌地。
眼下才知,從始至終,隻有他一個人一廂情願,想和李蘅要個孩子。
也是,李蘅早在盤算著如何離開他,她那麼聰慧清醒,又怎會糊塗到懷著孩子離開?
李蘅沒有懷上孩子。
也就不存在落胎之事。
劉雅箐
跑來罵他,不過是兩人商量好了,戲弄他罷了?
今日這一路回來,他一直在擔心李蘅的身子。
想著她才落了孩子沒有幾日。原本乘著馬車直抵山神土地廟,一路上不吹風,也不用下來走路,還好。
卻不想半路出了這樣的事情,李蘅吹了風,又崴了腳,將來也不知會不會坐下病根。
現在才知道,一切都是李蘅騙他的。
他向來出色,無論在何處,所見都是一片追捧之聲。如今在李蘅身上屢屢碰壁,一股挫敗之感湧上心頭。他心中酸澀難言,五味雜陳。
“這藥拿錯了,有勞大夫了。”薛楚才連忙吩咐人送一送大夫,轉而看向趙昱:“侯爺,您看這事……”
他這是向趙昱討說法了。
“的確是舍妹的錯。”趙昱回過神來,口吻平靜,所出皆是公正之言:“此事,我會懲戒趙月茜。
令媛那處,該如何賠償,薛大人提便是。”
趙月茜做錯了事情,理所應當承擔責任,他並沒有半分包庇的意思。
薛楚才點了點頭:“人人都道‘武安侯奉公執法,從不徇私’,此言不假。”
趙昱不言不語,等著他的下文。
薛楚才看了趙月茜一眼:“侯爺,可否進一步說話?”
趙昱轉頭朝趙月茜吩咐道:“你到外麵去等我。”
趙月茜聽話地走了出去。
“薛大人有什麼話,不妨直言。”趙昱轉而朝著薛楚才開口。
薛楚才摸了摸胡須道:“犬子不懂事,昨夜之事,還請侯爺諒解。”
趙昱站立不動,靜靜望著他。
薛楚才受不住他的目光,定了定神道:“好在犬子還有分寸,並未釀成大錯。
昨夜之事,也無人知曉。
下官想著,不如這兩件事情就一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趙昱是聰明人,他這麼說,趙昱應該明白吧?
他不追究趙月茜弄掉了他女兒肚子裡孩子事,趙昱也就不要再追究薛天行帶著趙月茜在外麵過了一夜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