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蔚然一點也不慌，給荀樂樂使了個顏色——
這下她愣住了。
昨晚他們倆商量的方法現在肯定是不適用的呀。她聽了大哥說的小時候二哥被罰的事情, 還以為大哥也是要被懲罰的, 誰知道老爸居然不按常理出牌了。
還專門準備了柳條摩拳擦掌的要打屁股？
她愣住了。
而魏淑芬在那邊看到荀大海拿出了柳條以後，也停下了勸解的步伐。
母女倆不約而同地站在了原地。
荀蔚然一看妹妹指望不上, 老爸來勢洶洶，他一轉身——
今天早上他是準備要去上班的，身上穿著西裝三件套呢, 看著就是電視劇裡大都市寫字樓精英男的那種感覺。
被老爸拿著柳條一追。
荀蔚然不顧穿著和形象, 一轉身, 動作非常利落利落地落荒而逃, 與荀樂樂擦肩而過的時候還低聲說了一句：“樂樂你怎麼能見死不救？！”
荀大海在後麵揮舞著柳條追上去，還吼了一嗓子：“臭小子你吃了豹子膽了還敢跑！給我站住！敢跑被抓到可就不止抽十下了！”
父子倆一前一後跑不見了。
荀樂樂轉過身來, 看著媽媽：“爸爸不會真打大哥吧？”
魏淑芬搖搖頭, 失笑道：“當然不會, 你爸爸就是嚇嚇你大哥。樂樂你忘啦？你們轉學來了城裡以後, 他就再也沒動過你們一根手指頭了。彆看你爸爸天天在群裡咋咋呼呼的嚇唬你大哥和二哥，一口一個臭小子好像對他們很不滿意，其實在咱們村子裡，你爸天天見人就吹他們哥倆呢。說他們哥倆一個比一個有出息, 一個比一個會賺錢，以後出息比他大多了。村裡人羨慕幾句，你爸那胡子都翹到天上去了。”
她一邊說著, 一邊走過來扶住了荀樂樂的右手, 側過頭去看她帶著吊帶的左臂：“彆怕, 一會兒你爸就揪著你大哥回來吃早飯了。樂樂，你那胳膊沒事吧？昨晚摔的疼嗎？現在還疼不疼？”
荀樂樂昨晚摔跤的時候拍拍土就站起來了，李哥陪著去醫院的時候他很擔心她會掉眼淚什麼的，下車時還從車上帶了一盒紙巾一起拿到醫院裡麵。
其實她當時真的沒有想過要哭。
一大早她剛出房門就被爸爸誇張地圍著問，荀樂樂也沒來得及多想。
現在媽媽問了一句，她一瞬間忍不住鼻子一酸——
胳膊那一點小問題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呀。
她才剛剛起床，爸爸媽媽就已經到家了，算上路上的車程，爸爸媽媽這是起多早趕回來的啊？
荀大海問的時候魏淑芬就在旁邊的，她肯定也聽到了荀樂樂的回答，但現在她仍然又追著問了一遍。
荀樂樂就有點忍不住了。
以前她覺得那些遇到一點無關痛癢的小問題就掉眼淚哭得不行的人矯情，她怎麼也變這樣了？
荀樂樂趕緊抬頭往上看忍了忍，她笑著說道：“媽媽我真沒事，就昨晚摔的時候有一點疼，睡了一覺早就沒感覺了。要不是醫生說擔心我這胳膊再受傷，我就不帶這個了。”
她說著還想活動一下自己的左臂和左手五指巴掌來給魏淑芬看一下。
“行行行媽知道了，你趕緊給我打住吧，還嫌你這胳膊還不夠遭罪的啊？才傷的好了沒多久，這就又摔到同一個地方了。”
荀樂樂停下了動作，母女倆一起慢慢下樓。
“媽媽，我昨晚不是發了消息說沒什麼事的嗎，怎麼你們還是回來了？”
“你摔的都進醫院了，你爸不回來能放心嗎？他在老家裡可是每天都要上礦山上去的。你也知道，咱們那礦山上頭有多危險，他好好的上去我都擔驚受怕的，心裡惦記著你的事他心神不寧的，上去萬一滑一下或是除了什麼意外怎麼辦？我可不放心，在老家裡沒法安心乾活，還不如回來看看你，也陪陪你們呢。”
魏淑芬說著想了一下：“最近你二哥好像快回來了，昨天還是前天，你爸給他打了電話的。”她說的也有點好笑“你爸打電話要給你二哥算賬，說他做什麼明星，害得你都被狗仔追到校門口了，要是被追的擠的哪裡傷著了你爸就要給他好看。”
“可是爸不是在老家裡跟人吹二哥厲害、賺的多嗎？”講道理，荀熙然這樣粉絲千萬的小鮮肉，相比其他職業，賺錢真的是最多最輕鬆的那一個等級裡。
絕大多數人可能一輩子都比不了的。
魏淑芬一聽荀樂樂問的話，又忍不住笑了：“可不是。你爸沒事就在村子裡吹說熙然賺的比他都多了，聽說你被人追到學校的事就打電話把他罵的狗血淋頭。你二哥在電話裡叫委屈的聲音我隔老遠都聽見了。”
荀樂樂也笑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那爸爸在礦山上事情多嗎？他每天是不是都很累？”
魏淑芬慢慢地點了點頭：“現在已經很好了，好多活你爸都不用親自動手了。早些年很多礦山上的活他是跟著大家一起乾的，那時候最累了。咱家那時候多窮啊，一天三頓菜裡都不見點葷腥，小時候你要想吃根雪糕想喝瓶汽水還好點，你大哥二哥敢開口要就是一頓罵。”
荀樂樂一直對老家的事情還挺感興趣的，可惜她在上學無緣無故的沒有正當理由回去，本來她是想等著寒假的時候要過年，聽家裡人的口氣，肯定會全家一起回老家去的。
現在聽魏淑芬說起，荀樂樂就跟著問了幾句。
聽到她說的話，荀樂樂也大著膽子開了句玩笑：“所以小時候大哥二哥想乾什麼就在後麵慫恿我跟爸爸說嘛。”
果然魏淑芬笑了笑：“你爸也這麼說的，哪是你想玩什麼衝天炮摔炮啊，肯定是你那倆哥哥想玩躲在後頭叫你開口。”她語氣感慨，“你爸這人，就是嘴硬死要麵子，其實特彆疼孩子。你還沒出生的時候，咱們村子裡還沒發現有礦，那時候家家戶戶都窮。你爸還想方設法到外頭打工，一年要給你大哥二哥買件新衣服買雙新鞋穿的，想方設法也要讓你大哥二哥吃上城裡人才能吃的蔥油餅乾，還有那個啥洗發精。他在家裡的時候，你們兄妹三個教走路、喂吃飯都是他乾的。”
荀樂樂和魏淑芬一起坐在了餐桌前的椅子上。
荀大海夫妻倆突然回來，潘阿姨還在廚房裡忙碌著多做一些早飯。
母女倆繼續聊天。
荀樂樂還挺想聽爸爸以前的事情的，她主動問了，魏淑芬也很樂意提起。
“那時候村子裡沒有通車，你爸一大早起來、走好幾十裡路，晚上在縣裡頭你姨奶奶家睡一夜，第二天才能走到S市裡找活乾的。他攢了很長時間攢夠錢買了一輛自行車，後來就方便一點，到了S市就在那些工地上乾重活，越重的活錢給的越多。那時候你爸年輕力壯的肯吃苦，就是從小在山溝溝裡頭長大沒啥見識，隻能乾些賣力氣的臟活累活了。”
荀樂樂小時候活得也很辛苦，但她也沒法想象一個人步行兩三天從大山裡走到市裡頭找活乾。
魏淑芬又搖了搖頭，目光裡帶著很溫柔的笑：“你爸爸現在真的年紀大啦，早些年你才出生的時候，他在礦山上還打/炮眼放炮呢，動不動就跟人動手打架，現在可不敢乾那些了。他有一回從山上下來跟我說，閨女還小的時候他站在礦山頂上往下看一點不怕，現在不行了，稍微高一點往下看腿肚子就發軟。你爸那人要麵子，要不是真給嚇著了，他不會說這些的。”
荀樂樂才知道她爸爸居然是白手起家的。
她以為荀家以前雖然也不富裕，但在村子裡應該算過得不錯的那種人家才對。
爸爸居然吃過這麼多苦頭。
她看了一眼媽媽的神情，又問道：“那媽你是怎麼嫁給我爸的啊？”
“你這孩子，爸媽的事是你該問的嗎？”
“我不該問誰該問啊？我們是你和爸爸的孩子哎，知道你們的事情不是應該的嘛？”
魏淑芬又笑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很少女的笑意來：“你爸爸從小就長得好啊，一樣上山下水的到處跑，彆家孩子曬的跟泥鰍似的，你爸就又高又白的。老荀家的孩子從來不愁找對象，十裡八鄉的都知道。那時候還有個彆村的姑娘追著你爸跑呢，你爸嫌她塌鼻子打死也不同意。”
荀樂樂偷笑：“你追我爸就同意啦？”
沒想到魏淑芬大大方方地整理了一下頭發，嘴角噙著笑說道：“是啊，你爸長得好脾氣好，人又踏實肯吃苦，家裡家外的活他都乾，多少姑娘都想找他，我要是不追他就不是你爸啦。”
“哇！”荀樂樂讚歎了一聲。
踢踢踏踏的聲音傳來。
母女倆一起往門口看去。
隻見穿著休閒裝的荀大海擰著荀蔚然的耳朵，倆人進大門口的時候還差點卡了一下，錯開了才進來的。
荀蔚然看了荀樂樂一眼，幽幽說道：“樂樂，咱們不是說好了你要救我的嗎？”
荀大海又瞪他：“什麼？你沒照顧好妹妹害她胳膊都吊起來了，還敢讓她救你？你作為哥哥的良心呢？”
“爸你作為爸爸的良心呢？我是你親兒子，不是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