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什麼戳中了金萬六的歌唱神經。
她唱了那兩句《天仙配》之後就停不下來了, 在後座上歪歪扭扭地坐著, 一句接一句地唱個沒完。
薑慕白本來就已經不高興了，見到新鮮出爐的光頭金萬六這樣, 他更是冷著一張臉一語不發。
荀樂樂本來想說幾句話哄一哄的。
一張嘴就聽到金萬六聲音洪亮地又來一句：“就讓秋風帶走我的思念帶走我的心~~~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幾千年~”
荀樂樂：……
她等了一會兒不見她再唱，又想說話, 然後就——
“你說你最愛丁香花, 因為你的名字就是它~”
“我要變成童話裡你愛的那個天使, 張開雙手變成翅膀守護你~”
聲音巨大，毫無感情和唱歌技巧可言, 幾乎每一個字都不在調上。
荀樂樂眼睜睜看著薑慕白的臉色越來越差，突然大聲來了一句：“砰！為你轉身！”
醉得迷迷糊糊的金萬六：“嗯？劉歡老師您真的願意收下我這個學生？太好了！謝謝您！您是我最喜歡的歌手了，我奶奶是您忠實歌迷, 沒事就在家裡唱那個星星月亮的……”
荀樂樂還沒來得及搭腔, 就聽到她又吼了一嗓子：“星星~還是那顆星星！！月亮~~~還是那個月亮！！”
荀樂樂：……這是劉歡老師唱的星星月亮？你和你奶奶對得起劉歡老師歌迷這個身份嗎？？？
“你再不讓她閉嘴, 我就要讓她下車了。”
“對不起對不起！馬上馬上！”荀樂樂道了歉，趕緊又跟後座即將被趕下車的醉鬼說, “唱得非常好，我們這就下去交流一下對當代音樂的看法吧。”
劉歡老師對不起了！
金萬六醉眼朦朧地點了點頭：“好……好啊。劉歡老師, 我們特彆喜歡您……”
車子裡終於安靜下來, 荀樂樂就發現——
到地方了？
金萬六醉成這樣肯定不可能回學校，必須得回家的。她一個人回不去，再說喝成了這樣，就算回得去荀樂樂也不放心啊，作為好姐妹她肯定要把她送到家裡的。
這樣一來……
金萬六家到了, 荀樂樂也得一起下車。
等於薑慕白什麼都沒乾，今晚就開著車過來送了她幾本精心準備的筆記，然後做了一趟司機。
荀樂樂想想就覺得自己太對不起小男神了。
可是扶著金萬六下了車之後，她什麼都沒來得及說，薑慕白就轉身回了駕駛室，車子都打著了火他才偏過頭透過車窗對荀樂樂說了一句：“這裡不能停車，我走了。”
說完就真的一踩油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荀樂樂忍不住仰天長歎一口氣，不遠處已經有保安小跑著過來：“這是……”這位大叔居然好像認識金萬六的樣子，“這不是小金毛嗎？她怎麼變成這樣了？這光頭……這喝得醉醺醺的……”
“失戀了……”荀樂樂被壓的脖子都直不起來，“能不能麻煩您搭把手，幫我一起把她送回家裡去。”
保安大叔答應了一聲，將對講機裝回衣兜裡就伸手來幫忙。
走了幾步金萬六似乎又睜開眼睛看了看保安大叔，然後將他當成了劉歡老師，顛三倒四地表白了一路：“我、我奶奶可、可喜歡您了、劉、劉歡老師，我們家全是您的磁帶、歌碟，凡是您唱主題曲的電視劇我們都看！”
然後又開始唱：“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星星~還是那顆星星！！！月亮~~~還是那個月亮！！”
保安大叔的表情好像被雷劈了一樣：“我頭一次見從好漢歌串詞到籬笆牆的影子的……”
荀樂樂吃力地發出兩聲乾笑：“最可怕的是這還自稱劉歡老師的忠實歌迷呢……”
好不容易把金萬六送到了電梯口，荀樂樂本來還想用金萬六的手機打個電話試探一下她家裡的情況，結果兩扇大門直接打開了。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走出來，大聲宣布道：“我要離家出走，要絕食抗議！”
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到了對門輸入了密碼打開房門走進去，“啪”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金萬六家住的是一梯兩戶的戶型。
離家出走到另一個家裡的小屁孩兒關上了他去的那個房門，但他出來的那兩扇房門可還是開著的。
荀樂樂走了兩步。
門口就追出來一個頂著金色泡麵頭的老奶奶，手裡拿著一根鐵笤帚：“小十三你趕緊給我回來！再不回來奶奶的笤帚把可不會跟你客氣！”
一出門看見了荀樂樂，她楞了一下，然後一看旁邊，一眼認出了荀樂樂扶著的是她的孫女。
“小六這是咋了？”她走近兩步就聞到了酒味兒，臉色一變，“喝醉了？這死丫頭我看是欠收拾了！敢在外頭喝酒喝成這樣？”
荀樂樂正要勸，泡麵頭老奶奶轉過臉來看她，就已經露出了滿臉笑容，“你是小六常說起的那幾個小姐妹吧？”她上下看了一眼荀樂樂，都沒等她開口就又說道，“奶奶沒猜錯的話，你是樂樂吧？”
荀樂樂點點頭：“對對對，奶奶您真厲害，我一句話沒說您就猜到我是荀樂樂了。”
說完就忍不住換了個姿勢扶著金萬六。
金奶奶把手裡的鐵笤帚一收：“看我，光顧著說話了，來來來快進來！”轉過身又朝著門內大喊，“小劉，小劉啊，快過來幫幫忙！小六那死丫頭在外麵喝醉了，讓她好朋友給送回來的。”
一個圍著圍裙的阿姨一連聲地答應著從門內衝了出來。
這位阿姨生得又高又壯，過來跟荀樂樂打了一聲招呼後，也不用她幫忙，直接將金萬六打橫抱起就走。
荀樂樂在金奶奶的熱情邀請下進了屋裡。
“小劉啊，你把小六隨便扔沙發上，去弄點吃的喝的來招待客人，樂樂是第一次來咱們家，還幫我們送回來一個醉鬼，不能太失禮了，一定要好好招待感謝感謝的。”
“奶奶您不用客氣，我和小金、呃小六是好姐妹，我照顧她是應該的。”
金奶奶掃了一眼金萬六被抱走的方向，問道：“她為什麼喝成這樣？”
荀樂樂猶豫了一下，想著金萬六自己說的家裡人都知道她在談戀愛，她自稱見過帶著男朋友見過家長的不是嗎？
“她失戀了。”
金奶奶果然知道孫女談戀愛的事情，聞言隻是不屑地哼了一聲：“小丫頭真沒用！連個男人都追不回來，還有臉把自己弄成這樣。我看真是欠收拾了，明天早上起來拿笤帚頭狠狠抽一頓就好了。”
荀樂樂：……
金奶奶大概看出來她表情不對，連忙收起了凶惡的表情：“呃，樂樂你彆怕，我是說小六那丫頭，不是說你的。”她似乎這時候才想起來似的，看了看荀樂樂就笑起來，“長得真俊，這小臉兒、這杏核眼這小嘴兒，哪兒哪兒都好看。談戀愛了嗎？”
荀樂樂囧了一下：“沒有……”
金奶奶點點頭：“肯定是在挑好的是吧？奶奶能理解的，漂亮姑娘當然要多挑挑，不能隨隨便便就談戀愛了。你是不是以為我們做家長的都很古板、不允許孩子談戀愛？其實不會，就像我們家小六，我們是非常開明又自由的家長，談戀愛什麼的，我們都是從你們那個年紀過來的，都能理解、能理解。”
她忽然臉一板，故作嚴肅地說道：“但是失戀把自己喝成小六那樣就不行了。我們家長該開明的時候開明，該嚴肅的時候也是必須嚴肅的，說不能做的就絕對不能做。高中生喝什麼酒？再說追不回男朋友……哼，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到處都是，為了一個男的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肯定是要嚴厲批評，嚴肅教育的。”
金奶奶衝著荀樂樂笑得像是狼外婆：“總之我們家啊，是該開明的時候開明，該嚴肅的時候絕對嚴肅，家法是必須嚴厲執行的，違反家法是肯定要挨打的！”
荀樂樂聽得直眨眼睛，還沒想明白金奶奶為什麼要跟自己說這個，就聽到她又說道：“樂樂，聽說你在學嗩呐？元旦你們要一起在學校裡頭表演節目？奶奶這準備要換個老師來教，要不你也過來，跟著我們家小六一起學？一起學習互相比賽會更有動力，學的也起勁些。”
似乎看出來荀樂樂要拒絕，金奶奶立刻又說：“我們家一大堆人一起學的，你剛剛看到的那個小十三也在學。我們家孩子多，學習氛圍很好的。你是我們小六朋友，長得又好看，奶奶非常歡迎你過來一起！每天學習完了還能互相交流學習心得啥的。他們今天已經上完課了，現在正在交流，你要不要去看看？”
話剛落音，似乎哪裡的房門被打開了。
突然就傳來奇怪的音樂聲和一個男人的歌聲。
“十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屁股邊呀，兩個屁股圓又圓，好像兩個大木鍁，哎喲喲，好像兩個大木鍁~”
金奶奶“哎喲！”了一聲，扭頭就走。
音樂聲還在繼續。
“十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小金蓮，腳指頭好像大蒜瓣，我越摸越喜歡~哎喲喲，我越摸越喜歡~”
這就是上完課之後交流的學習心得？荀樂樂一腦門的黑線。
然後就看到那個高高壯壯的保姆劉阿姨拿了一大盆——沒錯，真的是一大盆吃的喝的過來放在了荀樂樂麵前。
“你好，現在這麼晚了，你一定餓了吧，來吃點啊，這裡頭有柿餅，還有榛子夏威夷果野生核桃鬆子，你看你喜歡吃啥？”
荀樂樂搖了一下頭，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嗷”地一聲，一個人影從播放音樂的那屋子裡躥了出來。
“奶奶你來真的！”
金奶奶雖然滿臉皺紋年紀不小，但身手也是真的不錯，揮舞著笤把就衝了出來：“你有膽彆跑！看我不削死你！”
那瘦猴一樣的人影嗖地一下就衝到了荀樂樂身後，開始繞著她轉圈。
“奶奶咱家裡還有客人在，你乾啥啊！嚇到客人了！”
“我非得削死你不可！你敢在教室裡聽那種歌！”
“聽那種歌怎麼了？那也是方言小調，奶奶你不是最喜歡聽蘇州小調了嗎？就不允許我有點愛好？”
“你個山炮有屁的愛好！聽十八摸是你的愛好？你給我過來！”
荀樂樂目瞪口呆。
金奶奶圍著追了幾圈，到底還是把那小孩兒給追上了，拉住胳膊就照著屁股狠狠抽了幾下，打的那孩子嗷嗷叫。
居然還是個女孩兒，看上去還在讀初中隻有十二三歲的樣子，瘦瘦的個頭高高的，一臉機靈樣兒。
挨完了打她就嗖一下蹭到荀樂樂麵前：“你是我姐的的好朋友吧？是叫狗樂的那個嗎？”
“小八你還找打是吧？瞅瞅你那嘚瑟樣兒！趕緊給我滾犢子！”
瘦竹竿一樣的女孩衝著荀樂樂笑出一口大白牙：“我隻看我姐那麼叫你，不是我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