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景阿奶他們走了之後,程紅哎呦哎呦爬起來。
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擦藥，反而衝到阿吳麵前，對阿吳拳打腳踢。
“阿娘,你為什麼打我？”阿吳抱頭不敢反抗,卻委屈死了,為什麼受傷的總是她？
“賤貨，都是你多事老娘才遭了這麼多罪,不打你打誰？”
程紅真的好生氣,要不是阿吳硬要帶阿鯉，她也不會亂出注意,就不會惹到景家的死八婆了。
所以一切都是阿吳的錯，程紅這時可不管會不會傷到阿吳的臉了,隻想撓死掐死阿吳。
後來阿吳實在受不了，推了程紅一把，跑了出去，程紅才消停了。
不過，程紅實在難受，特彆是她的頭發,好幾處都冒血了,火辣辣的痛。
但這些傷隻是讓人痛，根本要不了命,程紅就沒舍得請醫生，連紅藥水都沒擦。
但大丫二丫就慘,她們年紀小,受不了草藥的藥效，短短時間又拉了好幾次。
許芳草見兩個閨女拉的臉都白了,虛弱無力，急了，就要錢想帶兩個閨女去看病。
程紅自然不答應，她可不想把錢花在兩個賠錢貨身上。
可對許芳草來說，這兩個孩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即使她嫌棄兩個丫頭不是兒子，但也不會看著兩個丫頭死。
許芳草再想到自己被害死的兩個女兒，更恨程紅，和她吵了一架，硬生生從程紅手裡摳了錢，帶她們去看了。
程紅不想自己的錢白花了，終於說兩個丫頭是誤吃了清腸草。
許芳草可非常聰明，瞬間就明白了，這時她看程紅的視線已經變成了鄙視，她隻是不說而已。
知道為什麼生病，許芳草連兩個丫頭都沒帶，出去一會兒就帶了一包藥回來。
她又抓緊時間把藥熬了，給兩個丫頭喝了，她們才慢慢好了。
程紅心疼花了錢，看大丫二丫更不順眼，把她們罵死了，飯都不準兩人吃，把兩人趕出去乾活。
程紅自己不好意思出去，就讓吳根幫她請假了。
然後，等家裡沒人，程紅偷偷給自己開小灶，煮荷包蛋吃。
她是個很懶的人，鍋都不洗，直接燒上水就煮了。
程紅的手藝很差，燒出來的水都是黑乎乎的，她毫不在意，直接把雞蛋打進去，還加了點鹽。
她打的雞蛋全散了，和黑乎乎的水混合在一起，簡直像泥水似的。
程紅就像看不到似的，用碗舀了雞蛋湯就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半鍋雞蛋湯，程紅肚子都差點撐爆也沒喝完，她有點可惜，但沒關係，她可以去睡一會兒，再回來喝。
程紅悠哉悠哉回去睡了，阿吳一直在外麵躲著，這時終於敢進來了。
她今天也沒能吃午飯，餓的不行，聞到雞蛋的香味，她就去了灶房。
雖然雞蛋湯的顏色不好，但總比沒有的好，阿吳偷偷舀了一碗喝了，又摻了一碗水進去，避免被她阿娘發現。
不到一小時，睡醒的程紅起床把剩下的雞蛋湯全喝了，還把鍋洗的乾乾淨淨。
兩人以為，這次的事情瞞的很好，不會被人發現。
誰知，過了兩三個小時後，阿吳和程紅的肚子，居然同時開始痛了，還拉起了肚子。
肚子裡像是有龍卷風在肆虐，還要不停的跑廁所，阿吳和程紅被折磨慘了。
程紅當時懷疑自己是不是誤吃了清腸草，把大丫的藥搶了喝，可藥卻毫無效果，反而讓程紅更嚴重了。
當天晚上，她和阿吳幾乎就住在廁所了，兩人拉的頭暈目眩，腿軟無力。
第二天，阿吳終於受不了，花錢買了藥喝了，才好了。
她這時才明白，拉肚子有多麼難受，她一個大人都受不了，要是阿鯉拉肚子，得遭多少罪呀！
阿吳很後悔，終於放棄了，不打算帶阿鯉走了。
大不了以後她經常回來看阿鯉，母女連心，那麼阿鯉一定會和自己親的。
——————
沒多久，阿吳和趙家定了日子，因為兩人都是二婚，也沒有大辦，某天趙大為騎著自行車把阿吳接走，她就是趙家人了。
阿天即使沒了爹，還是像沒長大似的，天天東遊西逛。
阿吳出嫁這天，阿雪終於看到他偷偷哭了。
阿雪一直覺得她這便宜哥沒心沒肺，沒想到，他居然也會舍不得媽媽。
因為這輩子和哥哥是親人，阿雪還是希望阿天能好好改變，做個勤快孩子，這樣以後也好不拖她的後退。
可惜，阿雪真的太高看自己了，她去勸阿天，阿天不僅沒聽，還罵了阿雪，把阿雪氣的半死，徹底放棄了自己這個便宜哥哥。
三天之後，阿吳回門了。
這段時間，泥螺彎最熱門的消息，就是景吳兩家發生的事了。
景阿奶大方出嫁妝錢給阿吳，這在村裡人人誇讚。
可阿吳卻同意讓女兒當童養媳，這就很令人不恥了。
也因為這事，阿吳出嫁的時候，她的親戚朋友沒一個送嫁的，讓阿吳丟了臉，趙大為也很不舒服。
這不，按理二婚不用回門，阿吳嫁過去的第三天，趙大為卻主動提出要和她回門。
這對阿吳來說簡直是意外之喜，她當時心花怒放，喜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
可阿吳的婆婆，卻不樂意了。
“不成，大為，我不同意，咱家的東西可不是大風刮來的，你已經在阿吳身上花了這麼多了，還跟她回門，你錢多的沒地方放嗎？你可彆忘了，你還有五個兒子。”
“媽，”趙大為喝了一口最下等的苞米酒，才紅著臉說：“阿吳她們村子的人看不起阿吳，就是看不起我，我這次去可是去找回麵子的，你彆管。”
趙大為愛麵子，還大男子主義，他決定的事，誰也攔不了，趙媽終於不說話了。
後來，等看到趙大為提了兩根大骨頭，一斤瘦肉，還有一斤酒，一包糕點，趙媽差點心疼死。
可她攔不住趙大為，隻能遷怒阿吳，準備等阿吳回來再好好收拾阿吳。
泥螺彎大隊，新的一天開始，除了出海的人，其他人又開始集合去地裡乾活。
趙大為和阿吳回來時，大家正走著路去地裡。
今天趙大為換了一身新衣服，還把頭發梳的用水粘到了左邊，這發型不好看，在如今卻最時髦了，起碼大半男人都對這種發型心動。
除此之外，最吸引人注意的，就是趙大為二八杠上，粗粗的大骨頭和瘦肉了。
如今物資匱乏，農村人雖然家家養了豬，他們卻沒有殺豬的權利，隻能等到過年把豬賣了，才能分上幾斤肉票。
一家人一年到頭幾斤豬肉，油腥子都見不了多少。
至於海鮮，雖然也是肉，可天天吃海鮮，大家都快吃吐了，海鮮遠遠沒有豬肉受歡迎。
可想而知，在人人都想吃豬肉的時候，趙大為提著一塊肉招搖過市，那簡直就像是把條魚放在貓麵前，卻不讓貓吃。
看得到吃不到，這實在是太殘忍了。
還有趙大為提的酒，簡直勾的一群老酒蟲心裡癢癢。
所有人用炙熱的眼神看著二八杠上的東西，阿吳緊張的緊緊攥住了趙大為的衣服，躲在他背後。
趙大為卻非常喜歡彆人如此看他，他把頭高高昂起，像是一隻戰鬥勝利的公雞。
程紅和吳根他們也在人群裡，他們很高興趙大為如此給吳家麵子，歡歡喜喜跑出來，熱情四溢說：“哎呀我的好女婿，你們一定累了，快快快，跟阿娘回家，阿娘做好吃的給你們。”
說完，程紅又高傲的看著景家人說：“還是女婿你好，以前的時候，我們可是半根毛都沒見到過，阿吳嫁給你真是嫁對了，有福氣。”
趙大為雖然不喜歡阿吳前麵的男人，但程紅明顯是貶低前麵那個，誇獎自己，這讓趙大為的虛榮心得到了大大的滿足。
“哈哈哈，阿娘過獎了，這點東西算什麼，你要是喜歡，我以後一定經常提來孝敬了。”
“哈哈哈，那阿娘就享福了，”趙大為的話讓程紅笑的牙都合不攏了，這一刻程紅風光無限，景家人卻沒有好臉色。
把一個死人拿出來踩，也就是程紅才乾的出來。
除了程紅，村民們的話也挺令人難受的。
“呦嗬，這老吳家這次還真走運了，找到了一個大方的主，以後他家有福了。”
“我家要是有這種女婿，睡覺都能笑醒，果然還是城裡人好。”
“唉！就看趙大為提的東西，就知道他家家底厚實，早知道我就讓我閨女嫁了。”
村民們多數都在誇趙大為，就間接說明了景文明不如趙大為，景阿爺想到自家兒子死了都還被人比下去，差點老淚縱橫。
就在此時，遠處突然慢慢走來了一個人。
距離太遠，開始大家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等這人越走越近，距離村民大概幾百米時。
阿強突然大驚失色，若是仔細看，就能看到他渾身都在抖。
為什麼？
因為這個人，特彆像他兒子，死了一年多的人突然出現，能不抖嗎？阿強都快嚇死了。
他驚恐的想，該不會是阿明不甘心阿吳嫁人，跑來報複了吧！
不過，慢慢的阿強又覺得不對，如今可是大白天，豔陽高照，阿明一個做鬼的，有這麼能耐不怕太陽？
等等，阿強突然死死的盯著阿明身後的地麵上，那裡，分明是阿明的影子。
而有影子的人，怎麼可能是鬼？
那麼……
阿明現在……應該是人，是活著的……
這雖然是猜測，可隻要想到這是真的，阿強就渾身顫栗。
他真的太想太想太想……太想他的弟弟活著，活的好好的。
超想驗證自己的猜想，阿強等不及了，他擠出人群，像是離弦的劍，嗖的一下就跑了過去。
“阿強，你做什麼？”
景阿爺覺得奇怪，喊了這麼一聲。
他的眼神可沒阿強好，也沒認出，遠處的人，是他的兒子。
阿明聽到了他爹的聲音，也激動了，咚咚咚的開始跑。
兩兄弟在半路想遇了，阿強看到活生生的阿明，激動死了，“阿明，真的是你。”
“哈哈哈，”阿強狂喜，激動的擁抱阿明。
“大哥，我回來了。”阿明也很激動，要不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他都想哭了。
兄弟倆緊緊擁抱在一起，原本害羞的阿吳，此刻卻渾身僵硬，死死咬著下唇，一臉青紫。
她聽到了，她聽到了阿明的聲音了。
可阿明不是死了嗎？他為什麼會回來？為什麼現在才回來？
阿吳整個人都快崩潰了，她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如何麵對阿明。
同時，景阿爺終於看到阿明，這個平時穩重的男人，在這一刻，突然破天荒紅了眼。
阿明也見到了更加蒼老的父親，他和阿強分開，幾步就跑到景阿爺麵前，跪著說：“阿爹，不孝子回來了。”
景阿爺手都是顫抖的，他激動的摸著阿明的臉，感受到屬於人的體溫，用沙啞的嗓音說：“隻要你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可阿明的臉上非常粗糙，景阿爺覺得他一定受了很多苦，差點老淚縱橫。村民們一開始還是怕的，等聽到阿明說話，大家才意識到阿明不是死人。
可一個原本掉進海裡的人，居然活著回來，阿明的命也太大了。
有人想問問阿明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就在此時，阿明驟然轉頭，激動的聲音都顫抖，他眸中全是阿吳，親切的說：“阿吳，我回來了。”
阿明下意識忘了，阿吳躲在一個男人的背後，他隻記得，阿吳是他妻子，是他孩子的媽。阿吳此刻，終於忍不住抬頭，看到阿明一成不變的麵容，她熱淚盈眶。
老吳家人此刻到是挺尷尬的，都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阿明。
景阿爺他們則是心痛，早知道阿明活著，他當時就該做個壞人，攔著阿吳不讓她嫁的，現在這可怎麼好？
村民則是興致勃勃，難得看到兩男爭一女的場麵，太刺激了。
阿明和阿吳互相對視，含情脈脈，要不是因為周圍的人多，兩人估計都能抱上了。
趙大為這時可不乾了，再這麼下去，他剛到手的媳婦說不定要飛了。--
於是，趙大為抬著下巴，故意咳嗽了一聲才對阿明說：“不好意思，阿吳現在是我媳婦，麻煩你收著點自己的眼神。”
趙大為的話，終於將阿明拉回了現實。
這時，他終於注意到自己一直忽略的事，比如阿吳和趙大為坐在一輛自行車上，比如兩人明顯很親密。
阿明在這段日子，也曾想過，阿吳會不會改嫁給彆人，可當時他覺得，自己和阿吳感情好，阿吳一定能等自己的。
可現在看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阿明一臉失望的說：“是嘛！原來你們已經結婚了，那……我祝……你們幸福。”
說這話時，阿明的聲音已經哽咽了，明顯很痛苦。
阿吳也難受的掉淚，搖著頭說：“我……我……”
阿吳一副有苦衷的樣子，讓景阿爺見了心裡直冒火。
阿吳這表情，要是不知道的，估計會以為是有人逼她嫁的。
可實際上，明明是她自己想嫁的好不好？
好在村裡人都知道原委，不會信了阿吳，至於阿明，後麵和他解釋清楚，他就知道了。
趙大為不知道阿吳的表情，但阿吳把他的衣服捏的很緊，明顯很激動。
趙大為非常不滿，但在情敵麵前，一定不能低一頭。
於是，趙大為更加猖狂，他得意的看著阿明說：“你還算是個男人，不過你該知道的，阿吳嫁給我，其實比跟著你好。我現在可是屠宰場的正式工，一個月能掙三十多塊，每個月還能吃好幾斤肉，家裡有房有車，阿吳跟著我，隻會過上好日子，不會過苦日子。”
那這意思，就是阿吳跟著自己過苦日子嘍？
這是瞧不上自己啊！阿明臉色很看，拳頭也緊緊的捏了起來。
程紅不小心見了，怕阿明打人，連忙說，“阿明，雖然我女婿確實比你好，但你可不能亂來。而且是你自己一年多不見人，我們都以為你死了，才讓阿吳改嫁的，你不能怪任何人。”
人群中，也有人偷偷說，“阿明這是惱羞成怒了，也是，他一年多沒回來，結果回來後婆娘嫁人了，還是個比他厲害的，換成我也好覺得沒臉的。”
“可憐的阿明，這下，以後他估計會永遠低趙大為一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