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三色為矞,鴻禧雲集。國公府長房嫡子程亭鈺,風姿斐然,經學博洽,德行美善。溫氏三女,清流世家之後,行端儀雅,禮教克嫻,蓋溫氏詩書傳家,執釵亦鐘靈毓秀有詠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閨。潭祉迎祥,二人良緣天作,今下旨賜婚。民本以國興關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儘予國,勿負朕意。”
有了五公主的搗亂,賜婚聖旨很快便傳下,自此雞狗相爭,蓋棺定論。
至於可憐兮兮的曹秉舟,皇上親自走下龍椅,替他鬆綁勸慰,並且宣布官複原職,賞下不少金銀財物,安撫妥帖。
丟了妻子,就用錢財來彌補吧。
可謂情場失意,官場得意。
當然五公主經此一役,被皇上勒令禁足,直接讓親衛守門,再不可能溜出來。
並且為了保護曹秉舟,五公主還被要求,最少離曹指揮使三米遠,不得找茬錦衣衛,否則日後就彆回公主府,久居深宮。
要知道宮裡最多的是妃嬪和太監,男人除了當今天子之外,就是值守的皇家侍衛。
可是五公主再荒唐,也不敢在皇宮搞侍衛。
倒不是說她突然對男人失去興趣了,而是當年的確搞過,卻被抓包了,差點讓那個侍衛被打死。
五公主堅守底線,當女人要有原則,怎麼能讓自己的男人喪失性命,自此才收斂了許多。
公主府才是她的快樂老家,想怎麼逍遙快活,都沒人能多管閒事,但是如果真讓她久居深宮,非得憋死不可。
曹秉舟一直很沉默,對於皇上的安撫,他表麵上看起來誠懇接受了,但實際上整個人都在神遊太虛。
腦子裡是木的,五公主的侍衛們來捉拿他的時候,他其實可以逃脫。
畢竟他是錦衣衛指揮使,周圍有無數屬下可以為他打掩護,而且他還提前收到了消息,可是他卻選擇了乖乖地束手就擒。
哪怕顏麵掃地,他也想搏一出苦肉計。
或許皇上看在這個份上,更加想要補償他,就把溫明蘊許配給他呢。
可惜結果還是不儘人意,心裡宛如被木屑的刺紮到一般。
像是剛習武不久,卻要拿著劍與人對招,總是會不小心被割傷。
傷口不深,但是卻很難受,幾日不能沾水,還象征著他輸了。
那種挫敗感能讓他記很久。
*
大太監到溫府宣旨的時候,溫博翰還處於失神的狀態,等旨意宣布結束之後,他仍然跪在地上,雙眼發直。
“溫大人,接旨吧。”大太監提醒一句。
旁邊的陳婕瞧瞧擰了一把他的胳膊,溫博翰才從怔愣之中清醒過來,雙手恭敬地接過旨意。
陳婕見他一副不頂事的模樣,冷瞥了他一眼,把他擠到旁邊去,親自和大太監寒暄,並且遞上銀票。
溫博翰就保持這種魂不守舍的樣子,直到溫明蘊回來,他才回過神來。
“定的程家大爺,是你親自點頭的嗎?”他詢問。
溫明蘊點頭:“是,那位看好曹秉舟,您又不是不知道。”
溫博翰看著她,張張口似乎想說什麼,又閉上了嘴,一副惆悵的模樣。
陳婕瞧不得他這副模樣,頓時沒好氣地懟回去:“之前如意不定親,你成天唉聲歎氣,府上來個年紀相當的男人,你都恨不得當女婿考察,怎麼這會兒賜婚聖旨都下來了,你又愁眉苦臉的。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又不是你嫁人,你這個嶽丈還如此難伺候!”
溫博翰被妻子訓得灰頭土臉,一抬頭瞧見溫明蘊捂嘴偷笑,頓時臉上有些掛不住。
“哎,你不懂——”
“我什麼不懂,就你最懂!”陳婕今日對他的積怨頗大。
眼看夫妻倆要拌嘴了,溫明蘊立刻拉開他們。
“爹,那日你拿走的碧荷池硯也是人家送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這板著一張臉說不過去吧?”
“什麼,那方硯台是他送的?不是五公主送的?”溫博翰一下子站了起來,滿臉激動。
“當然,他那方硯台就在試探我的態度。我原本不太想答應的,隻是爹都願意用傳家寶來換,沒辦法隻好應承下來了。”溫明蘊故意如此說。
就見溫博翰臉色急變,最終咬牙道:“罷了罷了,就他吧,我受之有愧。”
“哎,你這個人,怎麼說話的?上一邊去!”陳婕沒好氣地把他拖走了。
隻是盞茶過後,溫博翰又去而複返。
“如意,要不你回去和皇上說,把人選換成曹秉舟?”
溫明蘊一愣,立刻認真盯著他看,見親爹滿臉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頓時心頭大驚。
“爹,你不是被什麼臟東西上身了吧?之前不是你信誓旦旦地說,除非我死了,屍體送上曹家門,否則曹秉舟休想的嗎?”她問。
溫博翰輕歎一口氣:“那不是爹當時不知道你有這本事兒嗎?程亭鈺病弱成那樣了,你一拳頭過去,他能直接被你打死吧。曹秉舟彆看是條瘋狗,那好歹也是錦衣衛出身,武藝卓絕,能接你三五招不成問題。況且姓曹的被打死就打死吧,但是程亭鈺送了硯台來,拿人手短,你要是把他打死了,那不是恩將仇報嗎?”
他的情緒顯得頗為激動,聽著這番話,溫明蘊也終於明白,為何親爹這麼磨磨唧唧的。
合著是拿了硯台,又受到了自家小女兒其實是個大力士的刺激,良心過去,怕把嬌弱的女婿給失手打死。
“爹,程亭鈺是求著我嫁他,打死也活該好吧?”
“啊?”溫博翰明顯被她這渣女語錄給震驚了。
雖說他早就知道小女兒是個蔫壞的,但是之前也沒表現得這般露骨啊。
他驚訝地看向她,似乎覺得眼前人有些陌生。
溫明蘊衝著他甜甜一笑:“爹,我還有很多小驚喜,是你不知道的呢?您想不想知道?”
“不想不想,這些小驚喜你還是留給女婿吧。”溫博翰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飛快地就溜走了,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一樣。
*
溫程兩家的親事已經定下,雙方都開始籌備起來。
溫府倒是好說,哪怕是不願意一個福運孫女離開的老夫人,也無法違抗皇上的旨意,全權交給了陳婕負責,那自然是上下一條心,力往一處使。
而程國公府則麻煩些,畢竟目前的當家主母是程世子夫人,這個嬸娘自然是不願意操持這些的,就算她恨不得嚷嚷著全天下知道,她對此事的關注,以及出了多大力,但實際上她隻是想趁機撈錢而已。
最後程亭鈺向宮裡求助,皇上本著送佛送到西的原則,給他派來了兩個嬤嬤兩個大太監,四個人在宮裡都是資曆深厚,不僅手段了得,而且狐假虎威的氣勢也很足。
誰都知道,宮裡這種活得長久的宮人,最不能得罪。
首先在後宮那個四處傾軋的地方,還能活得這麼好,證明手段了得,另外他們肯定已經帶出來不少徒子徒孫,那都是遍布在宮中的眼線,小鬼難纏,自然沒人上去觸黴頭。
就連上躥下跳的程世子夫人,都絲毫不敢得罪,安靜如雞地當壁花,甚至在大房有缺漏的東西,找上門來的時候,她連拒絕都不敢,把這些年吃進去的銀子,又吐出來不少。
“爹,我的清蓮玉筆怎麼沒了?”程晏急匆匆地跑進來。
程亭鈺正坐在窗前品茗,見他這般毛躁,頓時眉頭一皺:“敲門。”
“您門也沒關啊,敲什麼門?”程晏滿臉疑惑。
“那也得讓人通傳,我不讓你進來,你就進來,規矩學狗肚子裡去了?”男人低沉著嗓音,明顯透著低氣壓。
“哎,爹你的下人跑得可慢了,還得再回來告訴我,不如我直接衝進來,又快又省時間。”程晏不以為然道。
“出去!”
程亭鈺真的不想發火,可是麵對程晏,誰能忍得住。
逆子闖進來之前,他正在凹造型,看看花看看草,還有窗外所剩無幾的幾棵竹子,再加上滿室茶香,配上他的月色廣袖長衫,簡直飄飄然似謫仙。
可是逆子一進來,瞬間這副悠然如水墨畫的意境,就全沒了。
程晏瞬間不高興了,可是他又不敢對著男人發火,隻能不情不願地退出去,還順手將房門帶上。
“咚咚咚”急促的敲門傳來,跟催人斷魂似的,一如外麵急不可耐的少年。
程亭鈺捏了捏眉頭,要是這養孩子也如種竹子一樣就好了,都不用費勁,就自動長得筆直,實在奇葩長歪了,他一彈指就能弄斷了。
可這孩子不會自己長直,他明明安排了許多影衛護他安全,結果這孩子還是無師自通地長歪了,偏偏他也不能給上一飛鏢,直接弄斷。
“爹,我進來了啊!”
都不等裡麵的人開口,程晏意思地敲了幾下,就直接推門而入。
程亭鈺沉默了:“……”
這孩子還能要嗎?脖子上頂的腦子,仿佛就是擺設一樣,長著玩兒得,那是一點都不帶轉彎的。
“爹,我的清蓮玉筆呢?”
“送人了。”
“啊?怎麼又送,上次碧荷池硯就送人了,那可是我進麓山書院讀書時,你特地送我的,激勵我好好讀書的。怎麼還送給彆人了?”程晏掛著一張臉,明顯是在抗議。
“是啊,我鼓勵你好好讀書,結果自從你進了書院之後,就沒認真讀過書,我扔給狗都會衝我汪汪叫,送給你你連門都不會敲!”
提起這事兒,程亭鈺心裡這個氣啊。
“我會啊,剛剛不是敲了嗎?那我再敲一次?”他說著就當真又退出去,把門關上重新敲了幾下。
依然是不等程亭鈺喊他進來,就非常自覺地推門而進。
程亭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