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倆正說著話,外頭有小丫鬟來通傳:“夫人,爺在外頭求見。”
“我不見他。”溫明霞擺擺手。
她拒絕見麵,蔡耀輝也不硬闖,隻是就站在院子裡,對著屋裡輕聲與她說話。
“明蘊,我今日下值時,在街上看到一家糖水鋪子,我讓人買來嘗了嘗,味道很好。你以前最喜歡吃糖水芋頭,我就又買了幾碗回來,你待會兒吃了甜甜嘴。”
“午時用膳,李大人說了個笑話……”
溫明蘊原以為他會死纏爛打地道歉,結果他並沒有說一句歉意,反而隻是嘮家常。
明明沒人搭理他,他卻能自說自話,絲毫都不尷尬,甚至說起笑話也無人應和,他還能自顧笑兩聲,繼續說下去。
溫明蘊坐在屋裡,聽得都尷尬,頭皮發麻,可是蔡耀輝的臉皮,顯然比城牆還厚,竟然能一直說下去。
若是刨除他乾的那些混賬事兒,陌生人興許真會被他給蒙蔽。
他不止會買討人歡心的小禮物,甚至還會講述他工作方麵的事情。
要知道這是古代,很多男人自帶瞧不起女人的天性,除了把內宅交給妻子,對於他前院的事情,那是一丁點都不願意說,甚至在妻子詢問起來的時候,他還會不耐煩,覺得女人什麼都不懂,還瞎問。
蔡耀輝不僅說這些,還用一種溫柔平等的語氣,甚至還會征求溫明霞的意見,當然屋子裡的人並不會搭理他。
“夫人,糖水芋頭我已經讓小廚房熱好了,稍後你彆忘了吃。另外薇姐兒的生辰快到了,你覺得送什麼禮物好?”他很體貼地詢問道。
等了片刻之後,溫明霞依然是沉默以對,他也絲毫不尷尬,又自顧自地回答道:“小姑娘愛俏,不如就給她買朵絹花吧,各種顏色都買一些。”
“夫人想必要休息了,我就不打擾了,明日再與你說話。”
他自問自答之後,非常禮貌地告辭,還裝模作樣地行了一禮。
一直等人走了,溫明蘊才忍不住開口:“二姐,你請我來,不會就是為了看他這番深情敘話吧?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從聽到蔡耀輝的聲音開始,她就一直是滿臉嫌棄的表情,溫明霞幾次看向她,她都直接齜牙咧嘴做鬼臉,表達自己的不滿,差點把溫明霞給逗得笑出聲來。
“知道你惡心這樣的,我怎麼可能讓你來受罪。放心吧,今日這
出戲,還沒開始呢。我都安排好了,走吧。”溫明霞帶頭站起身。
“去哪兒?”
“去書房,我的戲台子搭在那兒了。”
溫明蘊見她成竹在胸,立刻起身跟上。
二姐臨走前,還讓人從櫃子裡翻出個東西,她拿著那東西在溫明蘊眼前晃了晃,輕聲叮囑道:“記著,待會兒就說這是你給我的。”
“啊?什麼東西?”溫明蘊下意識地追問一句,不過二姐卻沒回,而是拉著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溫明蘊隻能跟被她牽著走,完全一頭霧水,實際上她連剛剛在眼前晃得是什麼東西,都沒有瞧清楚。
如今勾著頭想看,結果溫明霞已經藏進了衣袖裡,根本看不見了。
姐妹倆急匆匆地往前院書房走去,到了地方之後,就見書房外麵站著兩個看守的小廝,見到她過來之後,其中一個立刻轉身想進去通傳。
“站住,誰在裡麵?”她問。
“回夫人的話,爺在裡麵處理公務,老夫人方才也來了。”
溫明霞皺眉,麵色不善地盯著他看,那小廝也十分機敏,看出她的不滿,立刻又補充道:“老夫人方才端了一碗熱湯過來,想讓爺補補身子。”
“嗬,熱湯。”溫明霞嗤笑一聲,一把推開小廝,直接往裡麵走。
“爺,夫人來了。”
還是在書房裡伺候的今福,聽到外麵有動靜,立刻走出來,瞧見溫明霞的身影,急忙向屋裡人通傳。
“快讓夫人進來!”蔡耀輝的聲音顯得有些急促,還透著歡喜和期待。
他以為溫明霞是來找他和好的,畢竟已經許久沒理會他了,而他一直堅持不懈地每日去她屋外說話,哪怕始終得不到回應,他也一直耐心有加,完全就是一副模範夫君的模樣。
俗話說水滴石穿,他都堅持這麼長時間了,就算溫明霞是塊頑石,也該被他的堅持給打動了。
他想得很美好,匆忙之間站起來之後,甚至還伸手整理一番衣衫,讓自己瞧起來更加彬彬有禮。
畢竟當初溫明霞看上他,其中就有衝著他人模狗樣的外表來的。
隻是等他看到,進來的人除了溫明霞,還有溫明蘊時,瞬間整個人頭皮都炸開了。
特彆是對上小姨子那張臉時,一些可怕的回憶瞬間湧上心頭。
他可沒忘了
,之前溫明蘊是如何警告他,又是如何整治他的。
但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這屋子裡就有人嚇得連連後退,甚至尖叫出聲。
溫家姐妹倆扭頭看過去,就見蔡婆子驚慌失措地站在那裡,滿臉蒼白,連一絲血色都不見了。
當她和溫明蘊對上視線的時候,整個人再次後退,甚至直接被身後的椅子絆住了,兩腿一軟,當場摔倒在地,根本站不起來。
“啊啊啊——”她張大嘴巴,急聲尖叫著,顯然有無數話想說,但是除了嘶啞難聽的叫聲之外,發不出任何有用的字音。
“咦,這是誰啊?怎麼看著有點眼熟?”溫明蘊眯起眼睛,忍不住上下打量,似乎在回憶。
“你肯定眼熟吧,上回我落胎了,你在我屋裡抓到的她。”溫明霞故作善意地提醒道。
“啊,我想起來了。這就是那個趁亂偷東西的老貨啊,二姐夫不是派人把她賣去了青樓嗎,怎麼又回來了?二姐夫這是看上她了?”溫明蘊故意曲解這意思,麵露驚訝地道。
“你胡說八道什麼!這是我親娘!”蔡耀輝終於忍不住了,揚聲叫道。
“啊?這位是蔡老太太?”溫明蘊故作恍然,一臉發懵地看向蔡婆子:“看起來也不像啊。”
“我之前都沒跟你算賬,你竟然還敢來。明明抓到我親娘,卻說她是偷東西的小賊,還把她抓起來蒙著麵,誆騙我讓人去喂她吃啞藥,並且把她發賣去妓院,還不讓人放行,我花了好多銀子,差點傾家蕩產,從把她買回來!溫明蘊,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腸啊!”
經過溫明蘊這一提醒,蔡耀輝心底的懼意,瞬間被恨意所替代。
雖說已經被她折磨出心理陰影了,但是當想起他為了把老娘贖回來,和妓院鬥智鬥勇的狼狽不堪和憋屈,那股恨意就瞬間占據了製高點。
“二姐夫,你在說什麼鬼話呢。當時二姐躺在床上大出血,生死不知,我一進去就看見一個老婆子鬼鬼祟祟偷東西,一時情急當然覺得是老賊,就讓人抓了起來。之後灌啞藥和發賣去青樓,可都是你安排人的,還是你身邊最得用的今福,他都沒認出來是老太太,我一個沒見過幾次麵的人,怎麼可能認出來這是你親娘!”
“之後和青樓串通一氣這種鬼話,就更不能信了。我是什麼人,最清白不過了,怎麼可能和青樓的人有什麼牽扯?二姐夫,你可不能含血噴人啊,拿出證據來啊,不然我非得去官府告你!”
溫明蘊瞬間麵色蒼白,她雙手捂住胸口,一副痛苦萬分的表情,甚至還咳喘幾下,顯然是被氣得夠嗆。
蔡耀輝一聽她說要去官府告發,臉上的表情也變得難看。
畢竟他也知道,最近皇上拍了錦衣衛和大理寺兩邊查程國公府,就為了給程家大房做主,他這時候惹惱溫明蘊,屬實不智,反而惹火上身。
“好,先不提此事。你最好謹言慎行,彆再行壞事,否則神仙難救。”蔡耀輝氣得七竅生煙,整個人呼吸不暢,都快抽過去了。
但是害怕引起錦衣衛的注意,他還是隻能乾瞪眼,放幾句狠話,其他多餘的事情,是一丁點都不敢做的。
“夫人,你過來有何事?”蔡耀輝深吸兩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兩個呼吸之後,他就收起怒容,甚至還能揚起一抹笑容,簡直像是換了一張臉一樣,讓人歎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