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年的陰謀和馴化。
托諾城民身體裡魔氣,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拔除的,就算是楚見微,也隻能強行抑製,將魔化的那一天往後拖延。
幾乎每一個托諾城人——除去阿斯這樣外出遊學,而很久沒回城的魔法師外。他們的身體骨骼內部,早就已經被魔氣蛀空了。哪怕沒有出現魔氣異化的,本質也已經被改變了,出問題隻是時間問題。
積攢多年的種子,隻等一日破土而出。
而楚見微又帶回了那些鷹嘴城民。
還有從魔物的手下,帶回的那些士兵。
他們每一個人身上的問題,都很大,濃鬱的魔氣幾乎模糊了他們和怪物之間的差彆。
直到一天之後,平衡徹底失調,所有被楚見微以強硬的魔法實力鎮壓下去的異樣似乎一夕之間卷土重來,甚至愈演愈烈——
那些怪異的魔音似乎又在耳邊回響。
[你以為你做的很好,救下了所有人,對嗎?]
[你現在的每一個選擇,都是錯誤的——]
塞繆爾的手握得很緊,指縫當中,滲出絲縷的鮮血來。
是錯誤的。
真正正確的做法,或許就是在戰爭真正開始之前,殺死被魔氣感染的托諾城的城民,以此來保證城池魔法陣不被攻破,保證帝國的第一道防線不會崩潰。
可是多麼諷刺——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屠城的英雄。
塞繆爾幾乎已經有些魔怔了,他向著焰火亮起的方向走去,一步,又一步。
現在好像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城民變成了魔物,陣法即將損毀,城池危在旦夕。他們什麼都沒守住。
或許——
或許。
楚見微是真正品行高潔、如霽月一般明亮無塵的人。
他過去的數年經曆輝煌耀眼,隨時都可以被銘刻記錄在書本上傳做佳話。是遊吟詩人口中的不世天才,是被阿瑞格亞所捧的晨曦之星——塞繆爾不願意楚見微的身上會出現汙點,更不願意他手沾鮮血,痛不欲生。
他不要月亮落下來。
不要神墜落神壇。
這樣的事,不應該由楚見微去做。應該由一個卑劣小人、極儘自私,為了保全自己而喪心病狂屠城的魔鬼去做——
如果該有人成為那個罪犯。
塞繆爾想。
沒有比我更好的人選了。
反正他本來就是,卑劣小人。
塞繆爾一步步向前,仿佛被什麼蠱惑。一方麵,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麼,冷靜旁觀審視。一方麵,卻仿佛理智被撕扯,以往的一切都被絞成血腥的碎片。他的過往不存在了,未來也不應該存在,直到他走出很多步後,被楚見微猛地扯住了衣袍。
“塞繆爾。”
楚見微的聲音傳來。
身邊尖叫、嘶吼、焰火炸裂的聲音通通不入他耳中。塞繆爾能聽到的,隻有楚見微的聲音。
銀發的魔法師扯住了他的衣袍,微抬起頭,眼底是瀲灩光芒。
“彆走。”
楚見微聲音顯得很輕鬆,似乎還含著一點友好溫和的笑意,像是他第一次見到塞繆爾的時候那樣。
“塞繆爾。你要相信我。”
“我需要你。所以你要全無保留、無所顧忌地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