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揮衣袍,對著那些在深更半夜裡被叫起來,在演武場集合的弟子們訓話。
這些弟子此時被門主難得發怒的模樣,嚇得戰戰兢兢,像是羊羔一般縮在一團,隻敢老實地聽著他的訓話。知曉了今後一定要謹言慎行、要是有去長溪鎮的,一個個都要謙遜有禮一些,切不可橫行霸道——要是被發現了,俱都要以門規論處。
甚至連今後出門下山,也不得像之前那般,隻要向關係好的弟子打個招呼便可,而是要得了層層首肯,留了名,才得下山。
山風吹過,冷意刮得人戰戰兢兢,這些弟子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也知曉能讓門主如此記掛的,一定是大事。
便也一個個都謹記在心,不敢露出彆的抱怨神色來。
等警告完了這些弟子,門主的心氣才平靜了些,隻是仍然不安心,催促著執法堂的長老立即下山去調查一趟。
對方知道此事關係重大,也不敢再耽誤,連夜便將情報收集好。
等看到這些調查來的情報的時候,門主簡直都快暈過去了。
其實這些年,齊斯手中確實不算乾淨,不管是不是打著青山宗的名聲,都很是做了一些為非作歹的事情。
他武功實在是高,身上又頗為有積蓄,這些長溪鎮的百姓們,是絕對不敢得罪他的。
他的銀錢來路不正便也罷了,手上下手還十分的心狠手辣,這些年也鬨出過一些命案來。那些普通的農家,幾乎被對方逼的沒有活路了。彆的不提,光是從齊斯手下的那些走狗嘴裡打聽來的,近來有一個鄉下來的孩子,惹得齊斯不爽快,硬生生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前段時間跳湖一了百了了。
行事囂張不提,齊斯的做法,也的確是太過於歹毒了,這樣的人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了雪劍山莊的人,一點都不奇怪。
門主簡直一口氣喘不上來。
身邊站著的執法堂的長老,自知也有自己管教不嚴的原因在,冷汗流了滿身,連忙站出身來,戴罪立功,“我這便下山,收拾那名以青山宗名聲為非作歹的逆徒!”
“你來?”門主好像是嘲笑似的,冷笑了一聲,“自然是我來!當然要我親自來!要不然我們青山宗,隻怕要毀在對方手中了!”
門主連夜就想解決掉這被逐出師門的逆徒,隻是他想到了什麼,於是還是強製按捺住了。
“明日,”他說,“明日再去。”
“挑個人多的時候。”
……
等到第二日,天氣晴好,日頭沒那麼曬,集市上正是來往的行人最多的時候。
那些富戶或者是酒樓派出來采買的小丫鬟,正穿行在人群當中,從兩邊擺著的小攤上挑選這幾日的新鮮貨物,討價還價,好不熱鬨,接踵間都是絮絮交談聲。
長溪鎮最高、也最闊綽的酒樓太溪居中,今日卻是不再接待外客,而是被齊公子包場了。
齊公子的目光還略微的有一些迷離,身上透著一股懶勁,一看就是昨夜進了銷金窟,也難得今日還能醒的這麼“早”——要是平時,他是得睡到日上三竿的。
但是今日,卻是有著特殊的事要辦。
這麼想著的時候,齊公子自己抬手倒了壺茶。
卻因為走神,茶水溢出了杯口都沒注意到,一下子燙到了自己的手上。
他頓時將茶水打翻,又一下子暴怒般,將整個茶壺都砸在了地上,發出極清脆的一聲響。
“怎麼伺候的主子渴了,也不知道倒水?”齊公子冷著聲音,瞥向了身邊守著的幾個小廝,眼神如刀,“蠢鈍如豬。”
知道他脾性的小廝們,立即驚得便是連冷汗都流出來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狠狠地磕了幾個頭,嘴上說著“贖罪”和“愚鈍”,又伸出手來,去將那些碎裂的茶壺片,全都仔仔細細地撿到了自己的手中。又“不慎”地刮出了些許的傷口,見了血。
他們卻是故意的,隻有這樣才能讓主子看了沒那麼生氣——不至於遭受到更加可怕的懲罰。
果然,齊公子也隻是厭煩地讓他們滾下去,自己一個人繼續待在了太溪居的包間當中。
到底是什麼事?
齊公子的確心下十分的不安。
他被逐出師門也有幾年了,這還是第一次,有先前門派的人來聯係他。聯係他的人,甚至身份還不怎麼低,是原本一位和他關係極好的長老,要不是這樣,他也不願意應這個約。
齊公子心神不安定了有一段時間,又忍不住瞎想了起來——這個時候來找他,難不成是看如今的青山宗後繼無人,對先前趕走他的事情多有後悔,來找他,便是讓他重新回去青山宗?
縱然不是“請”,光是這麼一個念頭,都已經足夠讓齊公子激動的了。
當初被趕出門派,實在是他此生當中最屈辱的一件事情。哪怕他現在也算得上是功成名就,日頭也過的舒服,卻也始終對那一日的事情耿耿於懷。
要是還能回去青山宗……說不準,他還真的能答應。
在這麼自由暢想的時候,包間的門卻突然間被人推開了。
齊公子的神色微微一凝,下意識地就要訓斥對方,竟然不通稟一聲就敢闖進來。
隻是他側過身,眼睛斜斜地一瞥的時候,頓時便愣住了,下一刻他猛地站起身來,看著對方的麵容,嘴唇都有一些微微發抖。
齊斯是真的愣住了,任由他如何的遐想,怎麼都沒有想過,還有青山宗的門主親自來見自己的時候——
他的嘴唇翕動著,半晌之後,臉才劇烈地扭動了一下,非常不適應地硬喊了一聲,“師、師父……”
他的心裡,倒並不是真的認這個師父,非常懷念,甚至心底還是有恨的。隻是這個時候,齊斯忽然有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以至於他甚至願意主動服軟,擺出這個稱呼,看能不能讓對方心存一些悸動,卻見門主的臉色猛然間地黑了下去。
此時跟在青山宗門主身後的人,也都露出了身形來。
皆是在宗門內部舉足輕重的人物,要麼是長老,要麼是掌事,還有那與他有諸多過節,讓他恨得咬牙的同門師兄。
齊斯隻聽見一聲怒吼,“不要叫我師父!我們早就已經不是師徒了,我也不是你的師父!”
不知為何,這句話竟然有一些急匆匆地撇清關係的意思,甚至讓齊斯覺得,對方好像是在刻意說給什麼人聽的,生怕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似的。
他還來不及細思,隻見怒吼完了這一句的青山宗門主也絕不做猶豫,隻運起了內力,以十成的實力聚在掌中,猛地擊出了一掌。
哪怕隔著還有數步之遠,齊斯還是被那一掌打飛了出去。他的背部撞在了酒樓包間的欄杆上,竟然是一時之間,欄杆碎裂,也沒有止住他飛出去的趨勢——齊斯直接從酒樓的二樓摔出,一下子落在了外麵的大街上。
重物落地的巨響之聲,驚動了旁邊正在擺攤的百姓,鎮民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隻看見一個人從天而降,還是嚇得驚叫了一聲,一時之間相當的混亂。
在酒店二樓的青山宗眾人,也運起了輕功,一下子飛身而下,來到了大街之上,臉色頓時又是一變。
青山宗的門主麵色凝重。
“有沒有砸到人?”
“看過了師父,沒有沒有!”
“隻是驚嚇住了一些百姓——”
青山宗的門主便又連忙拱手,向四周的人道歉道,“教訓早已經被我逐出門派的逆徒,鬨出來的動靜大了些,驚嚇了諸位,實在是不好意思!好在沒什麼傷亡——要因驚嚇不小心掀翻的攤子,請等我收拾完這前孽徒之後,再來一一賠償,各位海涵!”
旁邊的百姓:“???”
雖然說他們也是見到過脾氣平易近人的大俠的,但是這位俠客,好像特彆的客氣、特彆的講道理。
客氣的簡直有些過分了。
青山宗門主又朗聲道,“今日!還請各位做個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