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何種角度來說,齊斯都不應該恨阿遲才對。
甚至連他今日的下場,都隻是自食惡果。
哪怕從齊斯的立場來看,他恨查抄自己的縣官,恨扣押自己的衙役,哪怕是那些街頭巷尾議論他的百姓,看起來可都比阿遲這個旁觀者要可恨多了。
所以感覺到齊斯的殺意,阿遲當然不會覺得心虛,他隻是不解地覺得……這個齊斯,真是個瘋子。
若說阿遲最開始,還對齊斯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忌憚和執念,現在,他對齊斯非但沒有忌諱,還隻覺得迷惑了——
好奇怪的人。
連最開始想要對齊斯複仇的念頭,在這種不解困惑之下,都變得非常的“詼諧”了。
無趣。
所以阿遲隻是側過頭,看上去還挺乖地和楚見微說話,“兄長……我們走吧……”
風聲掩蓋了阿遲說話的音調,他這話聽起來其實相當含糊,隻能斷斷續續地聽見幾個字飄過來,不過這幾個字都相當地關鍵地透露出了彆樣信息——
阿遲要離開了。
車夫收到了命令,又重新架起馬車。
因為是在人數較多的街道上,馬車走的慢吞吞的,車轅轉動起來發出的輕微聲響,像是驚到了齊斯一般,讓他的眼睛瞪得更大,暴突而出,像是要滲出些許鮮紅的血絲來。
一如驚弓之鳥。
馬車駕駛離開的聲響,在最後一刻,極強烈地刺激了齊斯——
他的心底,也生出了相當晦澀而黑暗的念頭。
要讓阿遲就這麼離開嗎?
讓這個本應死之人,攀上富貴,從此青雲直上,享無邊富貴?
他的人生會過得很好很好。
但齊斯偏偏不想讓阿遲過得好。
最後的一刻,齊斯咧開嘴,露出了森森的白齒,是個失去控製到顯得有一些詭異猙獰的笑容。
他的人生毀了。
也不願意看到與他十分“相似”的阿遲,能過得好。
他也要毀了他!
牢牢地禁錮住齊斯的鎖鏈,輕微的震顫了一下。
不過這樣的動靜,隻被扣押他的衙役們當成了在走動時,金屬鎖鏈會發出的正常的碰撞聲音。
雖然他們對待齊斯極為謹慎,但顯然心底還是不認為齊斯能在這樣完全的準備、嚴密的枷鎖壓製下,翻出什麼風浪來。
何況不是說,他已經被廢掉武功了嗎?
齊斯的確被廢了武功。
他丹田儘毀,哪怕隻是想要聚齊一絲內力,都能感覺到五臟六腑傳來的萬蟻噬心之痛,這也讓齊斯絕不能輕易動用武功——但這樣的“用不了”,不代表齊斯這些年學的武功,真正從身體內部被剝離了。
他還記得運行內力從經脈中流通的路徑,記得青山宗傳世的掌法招式。
哪怕他強行催動內力,會痛不欲生、更是會直接將丹田直接衝擊潰散到危及生命,以後成為一個真正的廢人——但齊斯現在都已經不怕死了,又何懼這些所謂的“嚴重後果”?
他隻是要拖人一起死!
大概隻是眨眼的瞬間,衙役感覺到一陣勁風從麵上襲來,好似一記狠拳似的,打得他們趔趄地往後翻去,甚至狼狽摔倒在地。手上握著的鎖鏈,跟著震顫了一下,繃直了,在下一瞬間,便失去了那股拖拽感——
好似馬兒掙脫韁繩。
鎖鏈被震碎了,落在了地麵上。
這變化來得太快,以至於旁邊的百姓,甚至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便驚叫喧嘩了起來。
阿遲也被動靜驚住了,下意識地側頭望了過來——
齊斯的手掌先平攤開來,又指節微屈,酷似獵鷹之爪,同疾風暴雨般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