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遲又想……一路舟車勞頓,他睡了一小覺,兄長大概也去休息了,是不便打攪他的。
但他在屋中睡不著了,卻又實在憋不住,想起身去透氣逛一逛。
阿遲又想到什麼,詢問,“雪劍山莊當中有沒有什麼忌諱——我是說,我不能去的地方,或要遵守的規則?”
雲鶴想也不想地答道,“您來到雪劍山莊時,莊主便將繪著您相貌身形的畫像給我們看過了,都知曉您是雪劍山莊的小公子。因此這雪劍山莊,沒有人是不認得您的,自然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不會有人阻攔您,也不需遵循什麼規矩——非要說的話,能給您立規矩的,也隻有莊主一人。”
想當然了,楚見微自然是不會給阿遲立什麼“規矩”的。
雲鶴又思索了片刻,覺得自己的話未免有疏漏處,怕出了事,又補充道,“雪劍山莊內倒是很安全的,也不會有匪徒敢闖入其中——隻是劍山那邊是演武、練劍的地方,殘存數道劍意,頗為淩厲。小公子雖然去哪都來去自如,但去劍山處頗有危險,平日還是不要靠近,或是讓莊主帶您去得好。”
雪劍山莊中能靠近劍山的人不算少,但能全須全尾地護住不會武功的小公子也不被劍氣所傷的人,卻一定不算太多。
雲鶴哪怕細數過來,也怕阿遲不識人,隻能搬出莊主的名字了。
毋庸置疑,雪劍山莊的第一高手的莊主,當然是有能力帶阿遲進劍山也來去自如的。
那些劍山當中的或酷寒、或灼烈的劍意,本也就是出自莊主之手。
雲鶴儘職儘責,交代完成又詢問,“廚房那邊做好了飯食,等您去用餐。又或者由我給您送來……”
阿遲一覺睡醒,沒什麼胃口。也或許是因為先前吃過點心了,這會倒確實不覺得腹中饑餓,便也拒絕了這個提議。
“不必送來,我不餓。”阿遲搖頭,“廚房的飯食讓他們自己分下去吧。”
雲鶴回稟,“好。”
便準備告退離開了。
畢竟阿遲看著不習慣讓雲鶴時刻守在身邊的模樣,而雲鶴本身便也有其他事要忙——他們來雪劍山莊,說是各司其職也好,但核心目的還是隻有一個,那就是練武。做完應做的事,雲鶴便也退下了。
阿遲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直到雲鶴都已經利落地走到了門邊,甚至合上了往內吹著輕風的門的時候,阿遲才像突然想起什麼一般,低聲道,“……等一下。”
“兄長可曾歇下?”明明在心中思慮許久,阿遲偏偏彆扭,不動聲色得好似他是剛剛想起來這茬,所以順口一問一般,“要是未曾歇下,我……”
雖然是不想打攪兄長休息,但先試探一二,也無妨。
雲鶴倒是很爽快,“應當不曾。莊主此時慣常待在春池坊那邊。”
阿遲倒是不知道春池坊是哪裡,但一聽到這消息,他都下意識地露出了一點高興的神色來,神情變得柔軟了一些。
都站起身了,又詢問,“你能不能帶我去春池坊。”
雲鶴不知道為何,居然也顯得挺開心的,應道,“自然。小公子與我來。”
夜間氣候微涼,細風吹拂。
這天其實不凍人,反而挺教人舒暢的。阿遲越走越覺得,雪劍山莊內部氣候倒是很舒服的,反而不像走石階的時候感受到的那樣冷,同剛下過一場細雪般。
山莊內部一步一景,走廊亭台木巷,比山下所見景色更漂亮許多。天色雖然已經暗下來了,但處處都掛著極精致華美的燈籠。燃燒的似乎也不是尋常的焰火,透出來的不是溫暖黃光,而是一陣陣明亮白光,同白日一般能將景致照得清晰漂亮。
要是換在平時,阿遲或許還會多停留幾步,看看附近這樣精妙的美景。
但此時,卻是心都要飛到他兄長那裡去了——其實也沒和楚見微分開多久,阿遲卻已覺得度日如年般,總要親眼見了楚見微才安心。
他也的確見到了。
步入那被稱為“春池坊”的範圍,楚見微端坐在桃樹之下。巨木上的桃花皆儘開了,細密密的漂亮顏色,被風一吹,簇成一團的招搖著,落英繽紛。粉色重瓣也吹拂下來,落在楚見微的銀發、肩頭,以及麵前那盤棋局上。
寒石做盤,玉石為棋。
不過沒人和楚見微下著玩,他自己也不是真正隻來下棋的,所以隻是撚著玉石棋子,旁邊放著一壺窄口寬肚的翠玉酒瓶,加上幾疊點心。
阿遲他們還未走進,楚見微卻已經察覺到了。
雪劍山莊的莊主微抬起頭,發間沾的桃花瓣,也跟著滾落下去,留下一縷芳香,還附著在銀發當中。
“阿遲。”楚見微很輕微地一笑,“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