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鐘後,他推開112包廂的門,林一峰、羅美華、林舒星循著聲音起身。
瞥見裴語的衣著打扮後,羅美華和林舒星微微愣了下。
少年氣質清冷如月。
完全看不出初見時衣著樸素的影子,仿若脫胎換骨般。
看著繼承她和林一峰麵容所有優點的裴語,羅美華心裡微微泛起波瀾。
就好像她是那個不識寶藏的人,將一塊底子尤為通透的璞玉直接扔了。
而秦氏總裁就是撿到璞玉的人,他將裴語收著,仔細照看養護,被雕琢得精細的璞玉重現光彩,奪目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信誓旦旦花了一整天時間來做造型,想在晚宴上狠狠壓過裴語風頭的林舒星眉間輕蹙,滿腔的高傲和自信悄然倒塌。
“就你一個人嗎?”林一峰蹙眉,“秦總沒跟著來?”
裴語點了下頭:“嗯,他還有工作,可能要遲一會兒才到。”
“真的假的?”
林舒星抬起下巴,高傲道:“不會是秦總懶得來參加宴會,你怕丟了麵子才這麼說吧。”
“我有必要說謊嗎?”裴語淡淡地看他一眼,“不管秦深來不來,也不影響父母宣布我的身份吧。”
“你什麼意思——”林舒星急眼。
“小星!”
林一峰沉聲嗬他,冷銳的眸看著林舒星,“今晚來了許多商場上的人,你安分點。”
裴語輕笑了一聲。
林舒星捏了捏拳頭,從喉嚨裡擠出聲音:“知道了。”
林一峰簡單地交代完宴會流程,侍者過來提示時間差不多了。
出去時,林一峰又低聲問了句:“你確定秦總真的會來?”
今晚有許多人都衝著秦深來,要是秦深不出麵,恐怕他和林氏都會被看不起。
外界道裴語和秦深是天命AO。
可圈子裡不少人都知道他這樣的行為就是賣子求榮。
不過商人重利,這種事情在豪門裡司空見慣,也不會明著放到台麵上議論他。
“大概吧,不過要是真的耽誤了,我也不能保證。”裴語微笑著說。
林一峰眉間擰得更緊:“知道了。”
……
開場音樂落下帷幕,宴會廳的燈光一瞬黯下。
聚光燈照亮舞台,林一峰和羅美華攜手上台,林一峰接過主持人的話筒,輕輕拍了拍。
把酒言歡的交談聲漸漸地安靜。
林一峰笑著微微地鞠躬:
“感謝各位今天過來參加林氏舉辦的宴會,大家可能或多或少都聽說過我兒林舒星和裴語在十八年前被護士抱錯的事。”
“事情已經調查清楚,當年錯在醫院實習護士的粗心大意,好在兩個孩子都健康成長。”
“今天邀請大家前來,主要是想正式對外宣布我和愛人孩子的身份——”
隨著林一峰側身抬手,宴會廳又重新亮起來。
“小語,你過來下。”林一峰擠出自認為和藹慈愛的笑容。
站在旁邊等候已久的裴語款款上台。
大多數人都認識林舒星,他們好奇地看向這位從小生活在貧寒家庭裡的真少爺。
——紛紛愣住。
和傳聞中貧窮寒酸、粗鄙的評價完全不同。
月白色的高雅素色很適合這位身形清瘦挺拔,麵容清潤的少年。
和林舒星明豔的外貌不同,裴語的美是骨相美,膚白眸冷,氣質出塵脫俗。
修身的西服將少年的纖腰長腿勾勒得淋漓儘致,脊背如挺直的青竹。宴會廳璀璨的光落在他的眸底,像不停閃爍的繁星。
隻是簡單地立在那裡,就輕鬆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他就是天生的焦點。
當裴語站在舞台中間時,不能上台的林舒星漸漸被人遺忘。
“這位是我和美華的孩子,裴語。”
“過去十八年辛苦他了,讓我們無比自豪的是,在那樣的困境裡,小語不僅沒有被苦難壓垮,反而堅韌堅強,一邊賺醫藥費,一邊保持優異的成績。”
“我和他媽媽對不住他,此後的生活會儘量彌補過去的種種遺憾……也希望各位朋友有機會的話,多多照顧小語,一峰在這裡感激不儘。”
裴語接過話筒,簡單地做個自我介紹。
話畢,綿綿不絕的掌聲響起,所有目光都彙集在舞台上這顆熠熠生輝的明珠上。
舞台下,林舒星垂在腿邊的手越攥越緊,赤紅的雙眸直勾勾看釘在裴語身上。
要是……
要是和秦深聯姻的是他,林家根本就不會對外宣布裴語的身份。
要是秦深看中的是他,他就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林家少爺,裴語怎麼可能會踩到他的頭上。
越想,林舒星越怨恨,恨不得用眼神殺死裴語。
察覺到他的目光,裴語偏頭,輕輕地睨了他一眼,眼神裡不帶一點感情色彩,就像是在看什麼無關緊要的人。
“林舒星……”羅美華輕輕喊了聲。
林舒星收拾好情緒上台。
羅美華笑著說:“舒星這孩子在林家生活了這麼久,他的生母如今生病待在醫院無法好好照顧舒星,我和一峰商量了一下,決定把舒星留在林家。”
“希望這兩個孩子以後可以好好相處,請大家多多關照一下。”
高高低低的議論聲響起。
幾個和林舒星向來有齟齬的富二代大大咧咧地討論著。
“不是說裴語長得不太行嗎?這叫不行?我看比林舒星強太多了。”
“你懂什麼,那些說裴語窮酸、壞心眼有心機的評價估計就是某人傳的唄~”
“笑死,昔日高高在上的林舒星竟然是假的,哈哈哈。”
“也不知道林舒星有什麼臉繼續待在林家,一點骨氣都沒有。”
“骨氣有錢重要嗎?林舒星本質就是個勢利Omega啊,現在知道他的真實麵目了吧。”
“還是真少爺順眼多了,至少不像林舒星鼻孔朝天上。”
“哈哈哈,他還好意思跟著一起來,換我早就收拾包袱走人了……”
毫不掩飾的議論越來越大,就像是刻意說給林舒星聽。
宣布身份的流程結束,悠揚的琴聲再次響起,宴會廳裡觥籌交錯,衣香鬢影。
為了挽回一點顏麵,林舒星端著酒杯,換上笑容遊走在自己從小參加過數遍的交際場裡。
不管是什麼人,憑借過去豐富的經曆,林舒星都極有自信地上前溝通,言笑晏晏。
讓人驚豔的裴語反而在這個環節占了下風。
裴語又不認識這些人,第一次來到這種場合,還有點社恐。
自然沒有想要與那些人交談的想法,而秦毅陽也是一個混不吝的主,更是懶得維持這種交際的假笑麵具,直接拉著裴語去餐區吃東西喝酒。
“這個意麵還行,這個蝦不錯,我靠,這個甜品做得有點東西啊。”秦毅陽大口吃著東西。
又一直不停地往裴語餐盤裡放好吃的。沒一會兒,裴語餐盤裡的食物就堆成小山。
裴語一口一口吃著,也沒怎麼注意形象。
周圍本想認識下裴語的大小姐和少爺們:“……”
不是,一個Omega晚上還吃這麼多,真的不怕長胖嗎?!
秦毅陽又帶著裴語去喝五顏六色的酒品。
林一峰不敢怠慢秦深,晚宴全部按照最高規格來,不管是吃食還是酒品都是一等一地好。
不遠處和Alpha熱情交談的林舒星看著行為無比粗鄙的裴語,隱隱有了一種勝利的快-感。
就好像他仍然是那個林家愛護的少爺,裴語隻是一個不懂任何禮儀的醜小鴨。
他才是高貴的白天鵝。
林舒星眼神轉了轉,給提前安排好的侍者發了個消息。
一分鐘後,一位穿著黑白馬甲的侍者端著紅酒遊走在會場裡。他走到秦毅陽和林舒星身邊,一個不小心摔跤,手裡的紅酒全部潑灑在秦毅陽和裴語身上。
秦毅陽身穿純黑的燕尾服,汙漬並不明顯。
裴語就慘了,淺色西服被淋上一大片酒紅色。
裴語擰眉,看著不停鞠躬道歉的侍者,揮手說沒事。
他去衛生間簡單地處理了一下,等回來身上還殘留著幾塊弄不掉的紅色。
一般來說,為了防止意外,來參加宴會的人都會多準備一套衣服。
可裴語和秦毅陽都沒什麼經驗,秦深也忘記這檔子事。
默默看戲的富二代們:“……”
有幾個膈應林舒星的Omega更是悄悄吐槽裴語怎麼不給力點。
出場拔高到頂點,這麼現在又完全不像個合格的豪門少爺!
簡直是恨鐵不成鋼啊!
見裴語出醜,林舒星心裡無比暢快。
林一峰和羅美華正在和政要名流交談,聽到喧鬨聲,隻是往那邊看了眼,人太多也看不清。
“我聽說今晚秦氏總裁秦深要來,怎麼這會兒還沒見到他?”
林一峰尷尬地笑著:“小語說秦總可能還要再遲一會兒才來。”
“這樣啊,我聽說淩鋒電器已經進軍智能家居……”
***
“不要緊吧,我把外套脫了給你穿吧。”秦毅陽說。
裴語垂頭看著那團酒紅色,不甚在意地說:“沒事,反正我和那些人也不認識。”
“裴哥,你心理素質也太強了點吧。”秦毅陽真心佩服。
裴語輕眨眼睫:“有嗎?”
兜裡手機震了震,他掏出一看,秦深說他還有幾分鐘就到。
裴語回了一個好,又轉身和秦毅陽在食品區奮鬥。
中場,到了跳雙人舞的環節,活潑輕快的鋼琴聲和小提琴聲奏響。
有幾個Alpha沒忍住,還是看上裴語精致的顏值,紛紛前來邀請裴語跳舞。
裴語哪裡跳過舞啊。
再說了,他也不想和陌生的Alpha有肢體上的接觸,於是接連拒絕。
在宴會裡混得如魚得水的林舒星見狀,施施然走過來。
“就彆為難我弟弟了。”
“他啊,從小生活的環境就沒這種條件,怎麼可能會跳舞呢。要是真接受你們的邀請,你們的鞋可就遭殃了。”
“弟弟,你說是吧?”林舒星勾起唇角。
裴語蹙了蹙眉,也不知道林舒星又要搞什麼事。
林舒星:“說實話,真的很難想象有人連舞都不會跳就怕跑來參加晚宴,早知道就應該提前幾天請一個舞蹈老師,你也可以簡單地學一下。”
“是吧,弟弟?”
林舒星拚命地找存在感,想要證明就算他是假少爺,在禮儀這方麵,裴語永遠比不上他。
就算裴語流著豪門的血,也融不進上層圈子。
裴語怎麼聽怎麼覺得林舒星又在陰陽怪氣。
他蹙眉:“不會跳舞就不能參加晚宴?”
“那是自然,都不跳舞來參加什麼晚宴啊……”林舒星張了張唇,正要接著往下說。
“是嗎?”
一道不怒自威的低沉嗓音從眾人身後響起。
眾人頓了下,紛紛扭頭,一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緩緩過來。
男人看著像二十八、九,煙灰色的西服將他襯得禁欲又內斂。
他的臉極為冷峻。
眉骨挺括,鼻梁高挺,薄唇瘦削。
冷白手腕搭在輪椅扶手上,腕骨線條凜冽,腕表反射著瑩瑩燈光。
即使是坐在輪椅上,也並沒能折損男人一分一毫矜貴又高冷的氣質。
眾人在心裡猜測著這位氣質卓絕的男人是何人。
這個年齡,輪椅,Alpha……男人朝著裴語過來。
“照你所言,想必秦某應該也不配出現在這。”
秦深抬了下手,“秦毅陽,裴語,我們走吧。”
他看向裴語,瞥見少年衣服上的汙漬擰了下眉。
秦毅陽和裴語異口同聲地“嗯”了聲,放下手裡的餐盤,正要跟著秦深離開。
秦深慢條斯理地脫下外套,把裴語拉近,雙臂環在他後腰,給外套袖口打了個結:“衣服這裡怎麼弄的?”
“謝謝。”裴語反應慢了半拍:“啊……剛出了點意外。”
“秦氏總裁?!”
“我靠,不是說他毀容了嗎?!”
“天,我記得他,秦總原來和以前一樣帥啊!”
竊竊私語和嘲諷的笑聲接連響起。
林舒星的臉色頓時煞白。
“秦、秦總——”林舒星臉色漲紅,喉嚨發乾發澀。
一陣風刮過,他的臉頰倏地火辣辣地疼,像一片火燒了起來。
被扇得偏頭的林舒星後知後覺回神——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他被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快步走來的林一峰瞪了他一眼,連忙轉身小跑到秦深麵前。
他弓著腰,很尊敬地挽留著:“抱歉,秦總,是我管教不嚴,瞧瞧他說的是什麼胡話,希望秦總能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回去定會好好教育他。”
秦深很輕地笑了下,“嶽父你不必如此,隻不過小語和我聯姻,看到他被欺負,我這心裡實在是難受。”
“懂、我懂。”
林一峰把還在發呆的林舒星攥過來,“還不給秦深和小語道歉,怎麼什麼胡話都往外說。”
秦深掀起薄白的眼皮:“不用給我道歉,給裴語道歉就行。”
“是,應該的。”
林一峰狠狠地拍了下林舒星的背,“愣著乾嘛,還不趕緊道歉。”
林舒星被拍得踉蹌,嬌嫩的臉蛋留下很明顯的指印。
他看著周圍那些不停偷笑他的人,滔天的羞愧和難堪將他活生生地掩埋。
“道歉啊。”林一峰催他。
林舒星難堪地哭出來。
他微微弓背,從喉嚨裡擠出顫抖的聲音。
“裴語……對不起。”
“我錯了,我剛才不應該嘲笑你。”
裴語眼神很淡,隻是很輕地掃了眼林舒星,他點了下頭:“嗯,知道了。”
林一峰勉強笑著:“秦總你看……?”
秦深淡淡地看他一眼,沒有回答,隻是牽起裴語的手揉了揉。
“你的意思呢?”秦深問。
裴語也拿不準主意,想了下:“這裡的東西挺好吃的,你還沒吃飯吧。”
秦深唇角勾起,冷峻的眉眼忍不住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