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慶幸的那裡是藪椿院而不是禦殿廣間,他們被痛罵的狼狽樣子沒暴露在同僚的眾目睽睽下。
“啊,兩位大人貴安。是去看望殿下的嗎,實在是有心了。”
正快步離開城堡,途中卻是遇見了提著食盒的梅露,這個他們目前最不想遇見之人第一名,少女溫和的嗓音和禮貌從容的舉止刺激得兩名家臣下意識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臉。
“不不不,梅露姑娘才是辛苦了。我們已經看望過殿下了,就走就走。”
尷尬地打完招呼,無顏麵對少女的兩人說完便匆匆就走。
那兩名家臣像是背後有什麼在追著一樣飛快跑走的背影並沒有讓梅露有多關注,而是提著食盒繼續前往藪椿院——就算再忙,少主的飲食依舊是她全權負責的。這等待遇,以前隻有城主川上陽一人才有,川上裕太如今是獨苗加傷號狀態,也得到了這項福利。
偏偏這小夥子還故意挑三揀四。
“今天沒有魚丸湯嗎?”三菜一湯加大米飯擺出來時,已經能自己走動的川上裕太坐在食案前很是不滿。
“不行哦少主,您還在養傷期間,總是挑食隻吃自己想吃的可養不好身體。”對於他的這點不滿,梅露微笑以對,“若您嫌棄我的手藝不好,那我隻能請彆人為您分憂了。”
可惡,竟敢用不做飯來威脅他!
川上裕太大怒,做出來的表現是乖乖拿起筷子,老老實實低頭吃飯,間隙裡滿是怨念的哼哼唧唧:“明明父親他也超喜歡吃,他想什麼時候吃你都給他做……偏心極了……”
對於這頭小豬的哼唧吃飯,梅露全程充耳不聞,隻笑著看他又一次把飯菜吃得精光,便施施然收走碗盤離開。
待到少女離去,障子門又一次被輕輕合上,川上裕太一直表現得很不服氣的炸毛姿態慢慢地變成了一臉悵然,甚至還有些茫然。
對於梅露,他明明一開始就是討厭排斥的,就算到現在他的嘴上也沒饒過人,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喜歡他的父親,她是為了父親才留在這座城的,從父親出事之後一直到現在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父親,川上裕太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可正因為越來越清楚這一點,明白這個人的純粹,他才感到茫然甚至苦悶。
明明心裡不討厭她了,卻越來越不清楚該用什麼態度麵對她,最終下意識地繼續以惡劣的麵貌與她相對。
“為什麼你要喜歡父親呢?如果你沒有喜歡父親的話……”
少年的喃喃自語,最終被屋外猛然刮起的寒風全都掩蓋。
天氣越發寒涼了,從前幾日降下一場小雪之後,整個瓏月城慢慢都被一片雪色覆蓋。
這個時代本來就是日落而息,如今進入嚴冬,更加沒人願意沒事在外麵晃早早休息去了,城主府的主人們也不例外。
川上裕太這些日子睡得都不□□穩,也許是白天思慮太多,晚上總會做些匪夷所思的夢。
夢裡有時他會看到母親,垂淚告訴他要好好活著;也有時會夢見父親,看到他完好無損回了本丸,隻是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看到父親從背後扯出一個他根本不認識的女人,說這是他在外麵認識的戀人,想要求得他同意允許這個女人做他繼母。
那梅露怎麼辦!
憤怒一下子使裕太坐起身,竟從夢中直接醒過來。
“還好是夢……”他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生氣,低聲自語,“我就說父親才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
就在這時,他異樣地感覺到周圍不太對勁。
屋外太安靜了。
這種安靜不是普通意義下的安靜,而是一種隻有經曆過生死的習武之人才能感受到的一種肅殺。
有人要殺他!
“來人!有刺客!”
喊出這句話時似乎已經遲了,特意被安排在藪椿院周圍護衛的幾名忍者已經被解決了大半,因為刺殺目標的提前驚醒,刺客們的動作也不再小心,所以當最後一個護衛被殺時,他臨死前的悶哼很清晰地響在院落裡。
川上裕太隻來得及迅速點好燈,好不讓自己陷入漆黑的困境裡,手上握著的也是之前從枕頭下拿出的護身短刀,剛剛護在身前,緊閉的障子門就被猛地拽開,一個忍者模樣的刺激舉著一把太刀就朝他迎頭劈來。
來不及躲,少年也顧不得此時重傷初愈,隻能雙手握緊短刀準備硬扛抵擋。就在刀刃即將碰撞的前一刻,刺客突然全身一顫,手中的太刀鬆垮落地,隨後整個人直挺挺迎麵倒地。
“少主,您沒事吧?”堵住門的刺客黑影消失,屋外站著的是一抹纖細素白的身影,長發披散,手中的短刀還在滴血,“非常抱歉讓您受驚了,我馬上將他們清理掉。”
“哦……嗯。”一切發生得太快,川上裕太隻能愣愣地應著。
他看著梅露叫來了人處理了所有屍體,又清理掉屋子的血跡,前後並沒有花費一盞茶的功夫,然後向他告退:“事情已經都解決了,暗衛也重新布置過,這次不會再出紕漏,少主請安心休息吧。”
她說完,障子門又重新關上,屋子很快又暖和起來。
川上裕太站在原地,他皺著眉,覺得哪裡不對。隨後,他猛地拉開障子門飛奔下簷廊外,果然,順著梅露之前離開的方向找到了一串秀氣的腳印。
屋外還在下著雪,地上也鋪滿了一層,少年瞪大眼睛看著那一串印在雪上的腳印,每一個雪印上著都沾著鮮紅的血跡。
他想起那個人之前一直站在外麵,不但披著發赤著腳還隻穿著最單薄的裡衣的樣子,怎麼還不明白對方是在察覺到他有危險後第一時間衝過來的,因為急著過來連腳被劃破劃傷也顧不得,所以她後來才一直站在外麵,是覺得自己討厭她才乾脆什麼也不說處理完一切就回去了。反正這場雪還在下,隻消片刻這些痕跡就會被覆蓋一空。
不是的!
才不是這樣的!
第一次川上裕太那麼想哭,他咬著牙冒著雪,就這麼衝出院子跑向了原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去的那個小院子。
果然,那裡亮著光。
“梅露!”他不管不顧衝進來,就看到屋主人正在給自己的雙腳上藥纏繃帶,此時正詫異地看著他。
“少主,您怎麼穿成這樣就來了?”已經處理完腳傷的梅露立刻起身,立刻去尋了一件毛毯給一身浴衣滿是澆雪的少年裹上,“您的身體還很虛弱,很容易生病的,這樣的事請不要再做了,我給你泡杯暖茶。”
“已經夠了!”一把拽住又要為他忙碌的少女,少年再也忍不住用力抱緊對方,聲音哽咽,“彆管我了,多為自己想想好不好!”
迄今為止的煩悶、不安、苦悶、茫然、焦躁,他現在全都明白了,全都全都……
“你已經為父親做得夠多了,能不能多看看自己,自私一點好不好!”越是明白她行事的一切緣由,他越是想哭個不停,“你彆喜歡父親了,父親他不會喜歡你的,你喜歡我好不好,至少……至少我和父親還挺相像的不是嗎?”
是啊,他喜歡上了這個喜歡父親的女人,她越是好,越是執著,他就越是覺得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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