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城主大人的自覺和勤奮, 讓他非常迅速地適應和接手了瓏月城的相關政務, 重新過回原有的生活軌跡之後,已經搬離本丸在城下町安然生活的山田一家自然更沒什麼機會出現在他麵前, 漸漸就被放在一邊。
本來就該是如此,對方救了人照顧傷號半年,瓏月城也給了豐厚的回報, 保他們一家在城中富足太平的生活, 雙方互不相欠也互不打擾, 這是對彼此最好的結局。畢竟兩者身份地位的差距實在太大了,生活與處世觀念更是各不相同, 這一點早在之前的山村生活時就已經看出來。
比起這些, 川上陽更在乎此時整個天下的局勢, 大將軍被人謀反遇害這個國家也動蕩了許久,隻是他恢複記憶的時機太晚, 瓏月城已經錯過了最好的瓜分權勢的時機, 新的天下人已經出現, 隻等著最後的一錘定音了。
他又是有些遺憾, 回頭想想又覺得自己該知足。
如果瓏月城不是因為他的失蹤一直保持著自保中立的態度,現在恐怕未必這麼安穩……不, 如果沒有梅露他們一再力挽狂瀾護住了瓏月, 他這時就算恢複記憶了大概也隻能看到一座易主的城池。
曾經出於幫忙和庇護心態拿出去的400金,根本沒想過收益的付出,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換來如此驚人的回報。
劍道場,一身雪色襦袢藏青馬乘袴的少女手握著一振未開刃的居合刀, 在一名冷峻劍客的指導下徐徐施展著劍術。
她的動作緩慢,但在指導者的眼中每一個細節都堪稱完美,哪怕是自己親自施展也不會比她做得更好。
“這樣?”因為練劍為了方便行動,少女沒有梳著日常的女子發髻,而是像男子一樣綁了一個高高的馬尾,清美絕豔的五官在這樣的利落的造型下顯現出一種英氣的美。
“嗯。”作為指導者的岩崎點頭,話一如既往的不多,但一雙眼睛卻是一秒不錯的緊緊盯著少女,眼底滿是根本容不下旁人的專注和溫情。
越是見識少女更多的一麵,明白她的珍貴和耀眼,岩崎越是知曉這個世間不會再有第二個女子能讓他這樣動心,已經到根本放不下的地步。
道場內的不遠處,是同樣換了劍道服的川上裕太一臉吃味地盯著場中,他的身體隻能算是剛養好外傷,內傷還痊愈還早得很,自然不可能像以前一樣抄起刀就能剛猛不要命地練習。
雖然早有醫囑讓他每天適當鍛煉複健,但這一點也不妨礙他在複健完成後當一隻合格的醋壇兼電燈泡。
對,哪怕川上裕太很清楚梅露根本不可能喜歡岩崎這個劍聖弟子,打定主意要吊死在父親那棵永不開竅的歪脖子樹上,他還是湊過來看著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真是自虐,但少年人麵對感情時想法總是千奇百怪的。
場中少女練習劍術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第一遍慢動作展示,第二遍就直接熟練使出,第三遍和第四遍施展時劍招的一些動作已然和原版出現不同,但產生的效果不是出招速度比原來更快就是威力比原來更強,到最後,是作為指導者的岩崎反過來學習新的改良劍術。
什麼半吊子的天才劍客,反過來學梅露改良好的劍術還這麼慢!
在旁圍觀的少城主在心底默默鄙視吐槽,又一次習慣性地忽視自己跟著劍客學劍時被訓成狗的曾經。
川上陽和淺野祐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麵。相比起敏銳的副官一進來就感覺到的場中些許微妙氣氛,正覺得後背一僵時,走在他前麵的主公那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們都在,那太好了。”他還這麼說,一本正經地講著自己要說的事,“剛剛收到了外麵探子們的最新消息,新的幕府主人出現了,相信再過不久就會下召令叫各地大名去拜見了。”
新的霸主出現了,這個消息讓場中的人一下子暫停了道場訓練,紛紛跟著城主一起去了廣間,商討起瓏月城的後續。
新任大將軍是什麼人,又是什麼性格,主張什麼政策,對川上一族是什麼態度,這對瓏月城來說非常重要,甚至對城池以後的發展方向都有極大的影響,由不得人輕慢。
城主帶著一眾臣子就著此事一通分析,甚至都商量好收到召藩令後去麵見時要注意什麼,結果原以為很快就會下來的文書硬是隔了兩三個月,春櫻都開了那會兒才出現。
而就在這段期間,本丸也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在城下町工作的山田櫻子辭掉了原本的工作,以侍女的身份重新進來了本丸的奧殿。
“為什麼她又進來了啊!到底是誰放她進來的!”本來都已經快把這號人物給忘掉的川上裕太有些抓狂,按理說對於明明是生父救命恩人的少女他不應該是這種態度,可是誰讓他好死不死夢見了那種夢境。
隻要一想到父親真的像夢裡一樣在外頭自由戀愛了,愛到不惜背棄約定也要娶外麵的女人做他繼母,他全身上下都布滿抗拒和憤怒。
不隻是因為父親的失約,更是為梅露感到不值!
也不知道父親什麼眼神,那個女人他之前就遠遠見過兩麵,跟父親說話時眼睛就差恨不能粘在對方身上了,他一眼就看出是什麼心思,父親卻還能一無所覺地跟她說話,裕太也是服氣的。
現在這個女人又回來了,他實在高興不起來,對方不是行事有分寸的梅露,要是動點歪心思,以父親對恩人的信任和無防備,很可能得逞。
然而理應更緊張的當事人似乎沒有一點危機感,反而笑著安撫起他來:“少主您誤會了,櫻子姑娘這次會進本丸主要目的可不是在本丸做侍女,而是來進修和培養氣質的。”
“啊?”裕太一懵。
“祐大人的直屬部下,之前一直負責稅務方麵的小林大人喜歡上了櫻子姑娘,兩個月前向山田家提出了求親,山田家也同意了,兩家約定好明年開春成婚,所以這次是由小林大人出麵,想在本丸的禮儀老嬤嬤這邊學上一些新娘課程,畢竟以後她會是武士家的妻子,總要會些規矩的。”
“啊。”少城主終於回神,想起自己所在的藪椿院裡也有一兩名老仆婦,都是母親大人帶過來的下人,母親去世後年輕的侍女都嫁人離開了,隻有年老的還留在本丸內,對高門大戶的女子規矩不要太熟悉。
這樣看來,教一個啥都不懂的平民女子是沒什麼難的。
“這樣的話就算了。”這個威脅已經不是威脅,少年自然沒再發脾氣,“梅露你看著辦吧,畢竟是父親的恩人,到時她出嫁城主府也出點禮給她添妝就是。”
不涉及到底線問題,少城主和他的父親一樣都是仁義豁達的,女官自然是笑著應下。
對於一個已經定親都開始籌備新娘課程的年輕姑娘,無論是川上陽還是川上裕太都沒有給予太多關注。
倒是淺野祐因為心腹手下明年即將成婚的關係對山田櫻子多關注了兩眼,畢竟之前這姑娘跟著主公回來時抱著什麼心態他還是能看出來的,搬到城下町幾個月後就和他手下定了婚約,讓副官有些在意。
不過等到他好幾次有意無意看到小林和那姑娘兩人相處的粉紅場麵後,就打消了疑慮也跟著不再關注,他還是單身呢屬下已經先找到漂亮姑娘脫單,這情景看幾次就傷幾次好麼。
此時的所有人都沒意識到,他們不再注意的準新娘會在之後誰都沒料到的情況下給了他們惡狠狠一刀。
時間就發生在召藩令出現,城主帶著幾名心腹去麵見了新的大將軍,又十分順利地回來之後。
櫻花爛漫時他們出城去了幕府,花期即將結束之際,他們又一臉輕鬆地回來。
新任霸主對瓏月城的態度很友好,是被拉攏示好的一方,這讓他們放鬆之餘也非常高興,不需要再為城中發展做多餘的事。
心情極好的城主在瞧見領著一眾仆人前來迎接的梅露時,甚至直接笑著吩咐:“梅露,今晚設宴,我們要好好慶祝。”
一邊說著,一邊伸手脫下罩在身上的羽織交到對方手裡,舉止熟練又自然。
“是。”女官立刻伸手接過,隻是話音還未落下,周遭突然閃現一片刀光劍影。
在瓏月城的主君和臣子都因為去了一樁心事放鬆之際,早有預謀的伏擊和行刺就顯得格外猝不及防。
廝殺毫無征兆地出現,驚慌的尖叫和慘叫隨著不時出現的鮮血遍地都是。
“是阪江城的刺客!”避開一名刺客的攻擊順便反斬一刀的淺野祐此時臉色有些猙獰,“他們故意趁著我們外出在門口設下的埋伏!”
“可惡,還真是不死心啊!”杉山泰輝不由抱怨,下意識地反問,“可是他們是怎麼辦到的?”
這裡雖然不是梅露負責的本丸,是更外圍的二之丸,但也沒道理能讓敵人埋伏在這種地方還無人察覺吧?
這個疑問,是在一行武士在付出了一些死傷終於讓刺客全滅,所有人剛放鬆警惕隻想休整時,一個僥幸生還的侍女突然衝上前拿著短刀刺向城主後得到了答案。
此時川上陽正放鬆全身肌肉並且指揮後來的士兵處理周遭的狼藉,心裡還在思索對行刺的後續對策,根本沒想到旁邊接近他的侍女一邊關心問著“您沒事吧”一邊直接亮出短刀紮向他的心口。
要害找的很準,是專門練過的。
避無可避之際,川上陽腦中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這個。
但下一秒,那把刀卻是紮進了一個突然擋在中間的纖細身軀上。行刺的人用的力氣很大,直接將擋在他身前的人推向他的懷裡,川上陽下意識地用力抱緊迅速退後,揮手就將後麵行刺失敗的女人一掌揮翻在地。
對方慘叫一聲栽倒在地,隨後就被慢一拍趕來的臣子按住胳膊壓跪在一旁。
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切都讓川上陽感到不可置信,因為行刺他的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山田櫻子,而替他擋了一刀被他抱著的是梅露,她被人用短刀從後背深深紮進皮肉,已經連站立的氣力都沒了。
“為什麼?”川上陽完全不明白。
被押著胳膊的山田櫻子卻低低笑起來:“城主大人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呢。為什麼我突然就和一個小武士定親沒人在意,重新換個借口就能進來本丸,卻也沒人問一問我的近況。……我的爹娘都被彆人控製了啊!除了照著他們的話去做我還能怎麼辦?”
頓時,所有突兀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阪江城的人利用了城主對救命恩人的信任又一次策劃了陰謀,山田櫻子就是他們布下陰謀的重要棋子,無論成敗,他們都沒有損失,但瓏月城卻絕非如此。
隻是此時這些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