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母一臉感歎:“當日以為三皇子為人冷淡,想不到卻是最好相處的,果然人不可貌相,我兒好福氣,隻願以後都能這般平平順順的。”
老人的想法明瀾自然是理解的,趙潛的確是個很好的丈夫,即便前世也是如此。這皇城裡,沒有因為小妾受過丈夫委屈的,恐怕一個手都數不出來。
明瀾自己在府裡日子過得安穩,卻掛心遠在西北的趙潛。自古以來,賑災都不是什麼好差事,尤其跟著的還是太子。那簡直就是個坑。做好了是太子的功,做差了趙潛必然要給太子頂包。
兩個月後,趙潛終於回來了。
明瀾聽說他進宮麵聖去了,便一直派人等在門口,正院裡熱水熱菜都一應備好了。
直到天黑了,趙潛才從宮裡出來。
出去的時候乾乾淨淨一副白嫩書生模樣,回來時,又黑又瘦胡子拉碴。小粽子見了他嚇得躲在明瀾懷裡不肯出來。
趙潛也沒有逗弄兒子的心思,板著臉去了淨房洗漱一番,狠狠吃了幾碗飯這才吐出一口氣來。
明瀾哄睡了兩個孩子,回到房裡見他閉著眼皺著眉靠在榻上,便走過去坐到他身邊給他按摩頭部。
趙潛慢慢鬆開了眉頭,明瀾低頭一看,已經睡著了。
也不知道在外頭遭了多少罪,竟然累成這樣。
第二天,趙潛舒舒服服地一覺醒來,發現外頭天已經大亮了,懷裡的明瀾正睜著眼看她。
他愜意地呼出一口氣,將人攬得更緊了一些,繼續閉眼躺著。
明瀾問他:“今天不用去上朝了?”
“恩,父皇許了我三日的假。”趙潛懶懶地說。
明瀾慢慢地撫著他幾乎沒有了肉的背:“很辛苦?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趙潛鬆開她仰躺在床上,看著床頂,許久,說:“太慘了,‘餓殍滿道’,‘易子而食’,去了那兒才知道這都是真真切切發生的。”
說著,他突然握住了拳,憤怒道:“可惡的是那些朝廷命官,枉做父母官,百姓哀鳴遍野,他還能大魚大肉,甚至妄圖遮掩災情以做政績。”
“這些貪官都抓了嗎?父皇怎麼說?”明瀾光聽著都覺得義憤填膺。
趙潛的臉色更不好了:“陝西的巡撫是太子門人,他雖然沒有蠢得直接大宴欽差,但是我看他們家就連奴仆都是油光水滑!太子不僅不肯動他,還打了賑災銀子的主意……”
明瀾震驚地起身看向他。
趙潛攬著她靠在自己肩頭,拉了拉她身上的毯子:“太子越來越糊塗了,本末倒置,堂堂儲君卻開始走歪門邪道,立身不正遲早出事。”
這是趙潛第一次這麼說太子,這話太嚴重了,由此可見,這一次太子乾出的事情,讓趙潛是多麼失望憤怒。
“那你呢?會不會牽連你?”
趙潛拍了拍她肩:“如今不會,以後就怕他哪天……你放心,即便到了那日,我也有準備。隻是太子恐怕記恨上我了,我壞了他不少計劃,這才將賑災這事做完了。”
明瀾放下了心,也覺得太子這行為太不是人了些:“他到底急什麼?連這帶血的錢都要貪?”
趙潛看著前方出神,這一次太子的行為給一心過自己日子的趙潛重重一棒。一路百姓的血淚淒慘,太子視而不見;外麵哀鴻遍野,太子安然和門人飲酒商討“大事”;有好官拚上性命,艱難維持一縣百姓安穩等待朝廷賑濟,卻等來米湯一樣的白粥,還隻能一人一小碗,替朝廷承諾的官員差點被憤怒的百姓打死在府衙……
貪官升官發財飲酒作樂,清官散儘家財流血流淚裡外不是人,一國儲君為了一己私利助紂為虐,君不君,官不官,是否哪一天,民就不民了?
“明瀾,我……”趙潛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下麵的話來。
明瀾看向他。
趙潛也回頭看著妻子,兩人對視,他有許多話,卻不敢說出來,怕嚇到了明瀾。在他們往日的計劃裡,一直都是搬出宮,安安穩穩地過自己的小日子。明瀾也不是那種爭強好勝的性子。
明瀾衝他眨了眨眼睛,環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聲問:“你有誌向?”
趙潛訝異地看她。
明瀾笑:“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支持你。”
“你……”趙潛喉頭仿佛被堵住了什麼,發了一個音就再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是爭權奪利,我不喜歡,可我知道,你不是。所以,放心去做,你可以的。”
趙潛緊緊抱住她,他什麼都沒說,可妻子卻什麼都懂了,並且不怕後果全心支持,這種感覺,讓他熱淚盈眶。
兩人才溫情了不久,門外就傳來了此起彼伏的拍門聲。
小猴子領著弟弟在外頭喊爹娘。
趙潛太久沒見兒子了,難得不計較小猴子的無禮,讓他們進來。
小猴子牽著弟弟的手,直衝兩人的床。
“爹——我好想你——”
小粽子跟著湊熱鬨,在邊上喊:“爹——爹——”
趙潛將兒子抱上了床,放在兩人的中間。
小粽子好奇地看著眼前有些熟悉的男人。
明瀾攬住他,指著趙潛問:“小粽子,你看這是誰?”
小粽子看著對麵的人許久,遲遲不說話,眼裡有陌生有好奇。
趙潛難免的,心裡有些失落,錯過了兒子成長的兩個月,沒想到他連爹都快不認識了。
明瀾安慰他:“小粽子其實知道你,就是有些陌生了,你陪他三四日,他就親你了!”
小猴子撲在趙潛的懷裡,看著弟弟:“這是爹呀,弟弟!”
小粽子吃著手指頭,口水流下來一拉,衝著趙潛喊:“爹!”
趙潛笑了,抓起他的肚兜給他擦了口水:“乖!”
小粽子得到了回應,立刻高興起來,撲騰著雙手一蹦一蹦的。
小猴子膩在趙潛身上,給他講這些日子自己做了些什麼,學了些什麼,弟弟有了什麼變化,趙潛一邊回應小兒子,一邊和大兒子說話,一張床上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