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在猜測二少夫人是否做了什麼惹怒了親娘, 而青縈收到那一匣子東西, 驚得打碎了茶盞。
那匣子裡……都是生母房氏的舊物!
青縈握著那幾個簡陋的簪子, 掌心刺破了都沒有知覺。蕭賀氏!害了房氏還不夠, 還敢拿著姨娘的遺物來威脅她!真的是把人利用到死了都不放過嗎!
丫頭們驚呼, 握著她的手勸她放開。
青縈輕輕鬆開手, 淡然地抹了抹掌心的血珠, 看向小綠:“妥善收著。”
小綠從小在房氏身邊長大,自然都認得,紅著眼睛點頭應了。
年二十五, 賀庭軒終於從書院回來,年前再也不用回去上課了。
青縈同他說起給姨娘的事情:“照蕭家的行事, 姨娘恐怕早就屍骨無存,斷不會給她安葬立碑, 我身為女兒不能讓她沒了供奉, 我想著,能不能給她立一個衣冠塚,再給她做一場法事?”
賀庭軒滿口答應:“當然可以, 這是應該的!都怪我, 此前都沒想起這些事!”
青縈苦笑:“我這個女兒都想不起來, 何況你呢?”
賀庭軒心疼地看著她, 想到姑姑拿去世之人的遺物當年禮, 當著全府的麵打青縈的臉,隻覺得這樣的姑姑越來越陌生,仿佛與他童年印象裡的那個人越來越遠。如今的這個蕭賀氏, 麵目可憎。
時間不等人,馬上就要過年,年二十六,賀庭軒稟告了父親,獲得許可後帶著青縈去了京郊的寺廟。
青縈給房氏在寺廟供奉了牌位點了長明燈,在寺廟附近為房氏立了衣冠塚,將那些舊物葬了進去,又委托方丈做了三日法事。
這三日,賀庭軒一直陪著她,尤其下葬立碑那天,他跪在墓前恭恭敬敬地磕了頭,承諾以後一定好好對待青縈,一輩子敬她愛她,請嶽母放心。
賀庭軒的舉動出乎青縈意料,他對著房氏行女婿的禮讓她意外,他在墓前的承諾讓她意外,他喊房氏“嶽母”更加讓她意外。
回去的路上,賀庭軒和青縈坐在車廂裡,青縈還沒從悲傷中回過神來,賀庭軒握住她的手:“不要哭,雖然姨娘不在了,還有我,我會代替她護著你、陪著你。”
青縈說:“你剛才喊‘嶽母’?”
賀庭軒說:“如果你喜歡,我以後就喊嶽母,在我眼裡,她就是你的母親。青縈小時候是不是也喊過娘親?”他印象裡,頭一回見到“小表弟”時,她偶爾會小聲說娘,這“娘”肯定不是他姑姑。
青縈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有啊,小時候不知道生母和正房的女人有什麼差彆,看到府裡的丫頭有娘,她也喊房氏娘,房氏從不敢讓她大聲喊,隻敢讓她被窩裡偷偷地叫,什麼時候不喊了呢?大概是七歲爭取到了上學的權利,從此人前人後再也沒喊過娘親。
是守規矩了嗎?還是從那時候就嫌棄這個做人妾室的娘親了呢?
賀庭軒看到她的眼淚,心裡又酸又澀,隻覺得有人在心口捶打,恨不得以身相替。他輕手輕腳地給她擦眼淚:“彆哭。”
“你以後彆納妾了,當人妾室太苦了,做妾室的孩子也好苦。”青縈哽咽著說。
賀庭軒被她哭得一起紅了眼睛:“不納妾,我肯定不納妾,我隻要你一個,絕不找第二人讓你傷心,也不去禍害人家好姑娘。”
青縈抬眼看他,眼眶裡還滿是淚水,特彆可憐:“你真的認定我了?確定是我嗎?”
賀庭軒斬釘截鐵地點頭:“不變了,我確定我心悅你,想和你白頭偕老。”
青縈低頭拭淚。
賀庭軒眼中閃過失落,又打起精神安慰她。
這時,青縈低低的聲音傳過來:“娘走了不到半年,於禮上我沒資格給姨娘守孝,可她生我養我,我就當她是我的娘,至少一年……一年後……你等一年可行?”
賀庭軒先是怔愣,繼而狂喜,不停地點頭:“可行可行!應該的應該的!當然可以了!我作為女婿也應該的!”
語無倫次。
青縈悄悄抬眼,見他激動得手足無措,暈暈乎乎,“噗嗤”一聲笑出來。
賀庭軒一驚,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可嘴角的笑意怎麼都擋不住,實在是這個驚喜來的太猝不及防了!
一年不長,一點都不長!他以為自己要等三五年才能抱得美人歸呢!
累了一天,又哭了一場,青縈微微靠在他的肩頭睡著了。睡著前感受到他僵硬著身子一動不敢動,心裡想:賀庭軒的確不錯了,有一顆赤子之心,溫良卻不軟弱。最重要的是,他沒有時下許多男人那般輕視女人,他會尊重她,會設身處地體會女人的不易,這已經難得了。
青縈睡得很熟,馬車到家後賀庭軒沒下車,一直陪她繼續睡著,直到外頭奴才催了三次,他才狠了狠心,把人抱了出來。因為肩頭長久不動,又僵又麻,他怕抱青縈的時候動作不受控製把人吵醒了。好在他夠小心,青縈也睡得熟,一路安然地睡到了自己的院子,睡到了床上。
年禮的事情避不開被彆有用心的人嘲笑,比如吳姨娘,再比如幾個叔父家的妯娌妹妹。
但是劉氏從不在此為難她,大嫂如今又和她親如姐妹,外頭丈夫賀庭軒完全護妻,不分黑白誰也不許說我家夫人不好,青縈看似丟儘了臉,可實質上,無人能動她分毫。那些人不過說了一句話,有的是人幫青縈回懟。
蕭賀氏想惡心青縈,想讓青縈在賀家不好過,這如意算盤是徹底落空。
而因為蕭賀氏這舉動,劉氏同靖安侯說了以後,提議此後兒女親家的那份節禮再不送了,就當出嫁女走動,免得二兒媳還要為此受委屈。反正禮送來了誰也看不出是蕭賀氏這個姑奶奶的禮,還是作為青縈娘家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