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白天的教訓, 加上同行者多了三位師太,這一晚, 大家及時在城裡的客棧落腳,蘇沐沒有再急著趕路。
吃了晚飯,寄雪衝了一個澡,想起歐陽明那隻神神秘秘的碗, 想私下找他問問。
她的房間左邊是大頭三人, 右邊是歐陽明,出門右拐沒幾步就到了他的門前。
“歐陽!”她敲了半天門,卻不見有人應答。
以為大家有什麼事情又在開會,她一一找過去,卻發現都各自呆在房裡,隻有歐陽明不見了。
寄雪疑惑地走回屋,在走廊時往下看了一眼, 便看到蘇沐獨自一人在院子裡練劍, 慧明師太旁觀了不知多久,雙手合十念了一個佛號。
蘇沐沒有理會,一直到一套劍法完畢這才停下。她利落收劍背在手後, 走上前, 單手豎在胸前,同樣回了一個禮:“慧明師太。”
“蘇施主的劍法精妙非常,真是日進千裡。”
蘇沐又行了一個禮:“師太謬讚,蘇沐還沒向三位師太道歉,一時疏忽, 險些讓師太們破戒。”
慧明師太搖頭:“蘇施主事後已經彌補,此事無需再提。”
蘇沐微微驚訝地看著她。
慧明師太了然又溫和地看著她:“林子裡,蘇施主消失了一會兒,回來後腰間的墜子就不見了,想來施主是回去找老農了吧。”
蘇沐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慧明師太歎了一聲:“蘇施主,您本性良善,隻是……劍隨心動,您的劍法戾氣太重了,倘若不及時調整,很容易就移了性情。”
蘇沐一呆。
慧明師太又念了一聲佛,說:“報仇不急在一時,倘若移了性情,卻是毀了終生啊。”
蘇沐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在慧明師太包容的目光下紅了眼睛,眼淚一滴一滴地掉下來,但是她不願被人發現,將自己隱在黑影裡,聲音如常:“我知道師太說得不錯……我……我已經毀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慧明師太滿眼慈悲:“亡羊補牢未為晚也,蘇施主,平心靜氣方能大成,您以後的路還長著。”
蘇沐搖搖頭又點點頭,低頭看著自己的劍陷入了沉思。
慧明師太默默離開,她本是無意路過,見蘇沐武功雖高,劍法卻偏於陰鷙,忍不住停下勸說,今日之事她已看出蘇沐心高氣傲,所謂勸說也不過儘了自己的心,說完便坦然離開。
蘇沐是否真的聽進去了無人得知,寄雪聽完了全程,卻覺得慧明師太的確是世外高人,觀察細致又善意直言,絲毫沒想過可能會得罪蘇沐吃力不討好。
蘇沐原地發呆很久,這才將劍入鞘,轉身走了。
寄雪看著空蕩蕩的庭院,腦中的思緒還沒成型,肩上被人一拍。
“寄雪,你在等我嗎?”歐陽明站在她身後。
寄雪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剛好走到了他房前,想起半天找不到他人,問:“你去哪了?我正找你呢!”
歐陽明高興地說:“這麼巧,我也找你呢!你快過來!”
寄雪什麼都還沒說,就被他拉進了房間。
“你要乾嘛?”寄雪見他一臉神秘有事的模樣,忍不住問。
歐陽明拉著人走到月光下,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東西。寄雪借著明亮的月光仔細一看,發現是用紅布包著的不知什麼。
歐陽明一點點打開紅布,一對金閃閃的耳墜露了出來,在月光下,小巧精致的金累絲墜子是寄雪從未見過的漂亮。
歐陽明提起它們垂在寄雪眼前:“你看,好不好看?”
寄雪點頭:“好看,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好看的耳墜——你特意去買的?”
歐陽明將耳墜放入她手心:“從水寨出來後一直想給你買東西,看見姑娘頭上的花,想著你戴著一定好看,想買;看到那些女俠漂亮的衣衫,想著你穿了肯定更好看,也想買……但是那時候沒錢,回了山莊有錢了又一直沒下山。”
寄雪低頭看著漂亮的耳墜,嘴裡說:“也不用這麼著急一定要大晚上出去買。”
“不晚,”歐陽明笑起來,“我吃完飯出去,剛好趕上金鋪最後一單生意——你的耳墜被你抵了,這個正好用上。我跟你說,你不知道,我進去第一眼就相中了這一對,覺得你戴著一定最好看!明日你就戴上,讓我看一看。”
寄雪笑著收下了,抿著唇微紅著臉點頭,小聲問:“是不是很貴?”
歐陽明連忙搖頭:“你放心,以後我養得起你啦!這個耳墜隻是第一份禮物,以後你想買什麼好看好玩好吃的,我都能給你買!”
寄雪看不得他這麼得瑟的模樣,雖然心裡很甜,但是總有種一無所有的魏俊一朝暴富的感覺,她斜眼問:“那你能和我說說,你的碗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歐陽明“啊?”了一聲,臉僵住。
寄雪湊近了一步,點了點他的胸膛:“我已經看出來了哦,你還是不打算好好解釋嗎?”
歐陽明臉忽紅忽綠,忽然羞澀又忽然轉為窘迫,最後諾諾地說:“你已經發現啦……”
寄雪其實並沒有,隻是覺得眼熟,但仍然肯定地點頭。
歐陽明喪了氣,拉住了寄雪的袖子說:“那你彆笑我。”
寄雪心裡好奇,嘴裡說:“我肯定不會笑你。”
歐陽明轉過身,去包袱裡掏出那隻碗,兩手捧著十分寶貴地拿過來,遞給寄雪。
寄雪接過,裡外看了一圈,果然在碗底看到了“羅”字。
這是她家的碗。水寨的家家戶戶都會在自己的瓷碗底上刻名字或姓,因為水寨聚會、辦紅白事經常是幾家鍋碗瓢盆板凳桌子搬出來一起用,所以為了區分,就會在每個用具上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