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明冷凝著臉, 似乎思慮了很久,沉了聲音說:“我告訴你歐陽家的心法,你放開蘇沐。”
張掌門笑著說:“賢侄果然憐香惜玉,舍身救美讓人感動。”他又喊了一個弟子, “去拿筆墨來, 伺候歐陽少俠默寫功法;再去看看那幾個找解藥的, 這麼久了還不回來?”
這次的弟子去了很快就回來, 他遞上書法, 又小聲對張掌門說:“幾位師弟昏倒在內院, 解藥不見了。”
張掌門臉色大變, 顧忌歐陽明幾人在側, 立刻壓下情緒恢複冷靜,看了一圈四周, 突然發現這裡少了那三個沒武功的小子!
他眼神一厲, 小聲囑咐弟子:“帶幾個人去搜查叫‘大頭’的幾個小子, 找到後讓他們交出解藥, 然後——”他聲色俱厲, 眼神陰鷙,拖長的音調寒氣逼人,那弟子連忙低頭領命, 帶了人匆匆往內院跑。
寄雪心裡咯噔一下, 直覺大頭幾人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張掌門重新看向歐陽明:“賢侄,你動筆吧!”
歐陽明拿了筆,頤指氣使地讓青岩派弟子彎腰, 墊著對方的背快速默寫。默寫完畢,扔了筆將紙張扔進那弟子懷裡。
拿了心法的弟子連忙雙手捧著送到張掌門麵前。
張掌門看了一遍,看向宋青雲:“宋賢侄,你和歐陽賢侄是同門,現在,你把心法背一遍。”
歐陽明不樂意了:“你懷疑我背的不對?”
張掌門皮笑肉不笑:“歐陽賢侄如今性情大變狡猾多端,老夫不得不防。——宋賢侄,你不背,你的蘇師姐……”
宋青雲臉色鐵青,心中對師傅歐陽莊主念了無數對不起,這才滿是屈辱地開始背誦從小學習的師門心法。
張掌門一字一句對照。
寄雪卻聽得瞪大了眼睛。這不是歐陽明給她的心法嗎?當時他沒說歐陽家的世傳武功啊!
宋青雲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張掌門確認這份心法沒有問題,臉上這才有了笑意:“蘇家侄女,既然你前未婚夫以門派心法換了你,那你就走吧!”
他右手未鬆開蘇沐,左手衝著她的後背一掌拍下,蘇沐噴出一口鮮血,如落葉般軟倒在地,她憤恨地瞪著張掌門,幾次嘗試卻起不了身。
“姓張的,你卑鄙!”歐陽明怒。
“我答應你放了她,這不是放了?你遵守諾言,我也遵守諾言,咱們互相守信,哪裡卑鄙了?”張掌門施施然地看著他。
自己人都在他手上,歐陽明忍氣。
“下一個誰想走?”
寄雪輕笑了一聲:“張掌門重傷蘇沐在前,我們有些不敢相信你了呢!”
“有命總比沒命好,蘇沐功夫不錯,我是為了防止她出爾反爾。羅姑娘你放心,隻要你交出你的毒譜,我肯定讓你安然離開。”
“我的毒譜?這可多了,恐怕一天一夜都寫不完。”
張掌門眼睛一亮,笑著說:“那就何時寫完何時走,你放心,我們一定將羅姑娘奉為上賓。”
寄雪看了一眼被挾持的幾人,意思很明顯:你覺得我能信?
“羅姑娘,你好好想想,等歐陽賢侄交出劍法走了,你若還是不交代,那就是成全了他和蘇沐,讓他們雙宿雙棲去了。”
寄雪作出猶豫的模樣。
張掌門心中滿意,又看向陸無劍。
陸無劍仰著脖子,寧死不屈。
張掌門神色惱怒,想下令給陸無劍一點顏色,寄雪突然出聲:“我寫!”
“我除了毒譜,還可以再給你一份好東西,但是你要放了宋青雲。”寄雪朗聲說。
宋青雲驚訝又感動,他沒想到寄雪會犧牲自己的秘籍救他。他和大師兄歐陽明武功出自一派,一套功法一套劍法,功法救了蘇沐,劍法歐陽明更厲害,他是所有人當中,想自救都沒法自救的人。但是寄雪想到了,還主動交出自己的秘籍救他。
張掌門不太願意的模樣。
寄雪補上:“我師傅是活閻王,我給你提升內力的藥方,這是他隱居後最大的成就,習武之人用了此藥,練功事半功倍,你剛才的毒也不再是問題。”
張掌門震驚,突然之間對寄雪用毒的疑惑解開了,他立刻答應:“可以!”
歐陽明彎腰撿起被他丟掉的筆,轉身遞給寄雪,兩人視線相對,然後緩緩移開。
寄雪開始低頭默寫,全場安靜了下來,隻有蘇沐低低的咳嗽聲。
活閻王的藥方對張掌門的吸引力太大了,他死死盯著寄雪的動作,觀察她是否有違和、作梗之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寄雪的藥方越寫越多,她不僅寫,寫完還會念一遍是什麼藥,說明此藥功效、原理,聽著十分具有真實性。無論良藥還是毒藥,每寫一張,張掌門的眼睛就亮一分。
而聽到那些毒藥功效的其他人,尤其是陸無劍幾人,臉色一變再變,他們此前一生都沒聽到過這麼多歹毒的藥。
宋青雲說:“羅師姐,你彆救我了,這些毒藥被這個惡賊拿了,要危害多少無辜之人,兩者相比,倒不如死我一人。”
張掌門一個厲色,控製宋青雲的弟子就點了他的啞穴。
寄雪充耳不聞,繼續奮筆疾書,歐陽明在旁幫忙整理。
陸無劍不去看他們兩人,閉上了眼。
蘇沐看著兩人的背影握緊了拳頭。
寄雪寫了很久很久,她幾次停下說大家累了要不歇一歇,無比亢奮的張掌門就立刻說不必,盯著她讓她繼續寫!
夜裡的露水越來越重,站在山門的幾人衣服又濕又冷,尤其受了重傷的蘇沐和握筆寫字的寄雪,一個意識越來越弱,一個寫得手發涼抽筋。
歐陽明抽掉筆握著她的手臂給她按摩,嘴裡還對不滿的張掌門錚錚有詞:“手抽筋了寫的字都亂了,到時候你也看不清,休息一會兒怎麼了?”
張掌門看了看四周:“把他們帶回去,回去好好寫!”
“不行!”寄雪立刻阻止:“回去你們就要把我們關起來,我不信你會放了我們!就在這裡寫,寫完我們立刻下山!”
張掌門勾了勾嘴角:“行,那你就立刻寫,不許拖延時間!”
寄雪推開歐陽明的手,繼續寫,歐陽明看不下去,拿過筆讓她說,他寫。
張掌門沒反對,隻是站在不遠處嚴密監視兩人,防止他們串通。
寄雪一邊說,就見他一邊寫,寫著寫著,突然有兩張沒有寫她的藥方,而是默寫起剛才的心法,隻是打亂了順序,幾乎看不出原樣。
寫了一會兒,寄雪看差不多了,說:“你休息休息,我來寫。”把筆拿了過來。
歐陽明借著整理的動作,把心法放在了最上麵。
不知過了多久,在其他三人痛心的表情中,歐陽明代寄雪把厚厚一疊藥方親自遞到了張掌門麵前,張掌門剛才把他寫下的心法交給了身邊的弟子保管,他看了一眼那人衣襟外半露的紙張,慢慢把藥方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