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闈放榜,皇甫楹在第一時間知道了楊鉞的名次。
雖然不是頭名, 但名列前茅, 是所有中舉書生中年紀最小的。
皇甫楹和楊鐧都非常歡喜滿意,甚至為他自豪, 反而楊鉞自己小小失落,看榜後再次回到書院發奮圖強,誓必要考中狀元。
一邊是忘我讀書的弟弟,一邊是進入孕後期的妻子, 還有西三所、神機營要他管理,楊鐧成了最忙的一個人,像個陀螺一樣,在這幾者間團團轉。
皇甫楹有一天迷蒙中醒來, 腦中斷片了幾秒鐘, 看到陪在邊上的楊鐧, 突然發現, 這人怎麼瘦了這麼多?
被腹中胎兒分散了太多注意力,皇甫楹在這刻突然意識到自己很久很久沒關心過楊鐧了。
這天之後,皇甫楹特地讓禦醫給楊鐧請平安脈, 督促楊鐧和她一起吃補藥,也開始主動關心他的三餐冷暖關心他的出入安排。
楊鐧雖然嘴上說不用操心,你什麼都不用管,但是心裡跟泡了蜜一樣,連笑容都帶了甜。這段時間隱隱有些疲憊的人再次容光煥發精力無限。
皇甫楹大著肚子熬過了最熱的時候,七月流火, 長寧殿布置好了產房、月子房、嬰兒房,就等著迎接小皇子到來。
第一次做爹,楊鐧對生產之事緊張又恐懼,因為禦醫對他說了太多危險和糟糕的後果,讓他聽得冷汗淋漓。女子生產真的是半隻腳踏進了鬼門關,任何一種不好的可能他都無法接受。
皇甫楹肚裡這個真的是冤家,平日裡活潑得過分,經常鬨騰得皇甫楹連連吸冷氣,該出生時,卻拖了一天又一天,一直拖到七月走了,八月來了。
八月初,嚴重遲到的冤家終於想起來該出生了,皇甫楹睡夢中突然劇痛破了羊水。
從六月開始就淺眠的楊鐧,聽到皇甫楹第一聲呼痛就立刻驚醒,黑暗中摸上她的手,關切問:“肚子痛嗎?是不是要生了?”
一波劇痛襲來,皇甫楹抓緊了他的手,吸著冷氣點頭,說不出話來。
楊鐧汗毛全都豎了起來,對賬外大吼了一聲:“陛下要生了,備好產房、叫禦醫產婆!”下一刻,一把抱起皇甫楹,快步往產房衝。
皇甫楹手抓著他的衣襟,不可控製地發抖。她不知道為什麼會發抖,為什麼會這麼害怕。也許是害怕生產的不可預測,也許是害怕孩子會有什麼問題……在這件事上,她太無能為力了。
楊鐧把她放到產床,低頭瞥到她的臉色,慘白慘白的,額頭鼻尖都是汗。
他放輕了動作給她擦汗:“沒事的,咬咬牙就過去了,彆怕。”
皇甫楹想點頭,更劇烈的疼痛再次襲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啊——”地慘叫了一聲。
楊鐧的臉色比她還白了,反握住她扭頭催促宮人:“禦醫呢!產婆呢!快把人叫來!”
產婆就在長寧殿,一腳跨進產房就聽到皇夫的大吼,連忙快步跑了過來。
“彆行禮了!趕緊助陛下生產!”
幾個產婆一疊聲“是”,快步走到產床前查看女皇情況。
“殿下,女皇剛破羊水,離生產還有段時間,您先移步偏殿等候吧!”為首的產婆確認女皇沒問題後,勸說一動不動的楊鐧。
楊鐧低頭看向皇甫楹,此時的她可憐極了,眼睛紅紅的,臉上不知是汗還是淚,抓著他的手沒有多少溫度,還在輕輕顫抖,看一眼,他就走不了了,狠不下心這麼扔下她自己離開。
“我就在邊上陪著,不出聲不打擾你們,你們自顧自就行!”
“這……”產婆們麵麵相覷,皇夫不是武將嗎?上戰場的人可最忌諱產房血腥啊!
楊鐧沒理會這幾人的臉色,隻催促:“還愣著乾什麼?快給陛下接生!”
幾人連忙收了神色,不敢對此多言,配合默契地開始引導皇甫楹生產。
生一個孩子太難、太辛苦了。楊鐧手心手背都被皇甫楹抓爛了,劇痛的時候她根本顧不上,手裡被遞上什麼她就拚命抓住了,楊鐧一邊主動被她抓著,一邊看到她咬著白布聲嘶力竭,捂著臉哭了。
窗外的天漸漸亮了,太後急切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然後又沉靜。為了保證產房的衛生,中途是不能進人的,太後隻能等在外頭。
天光越來越亮,太陽升了起來……當正午的陽光灑到了窗柩上,一個扯著嗓子的大哭聲終於在凝重的產房中響起。
“哇——哇——”
“生了生了!是個小皇子!”
產婆們歡天喜地,有人熟練地照顧孩子,有人熟練地收拾殘局,門外,太後歡喜的聲音清晰傳過來:“生了!皇帝怎麼樣?”
皇甫楹疲憊地抬了抬眼皮,看到遠處哪個紅彤彤的小肉球,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容。視線微微一轉,對上了一雙通紅的眼睛。
“小楹……”楊鐧輕輕叫了一聲。
皇甫楹對他虛弱地笑了笑:“嗯,我好累,先睡一會兒。”
楊鐧心肝顫兒,害怕她出什麼事又害怕累到了她,忍著恐懼艱難地“嗯”了一聲,看著她快速就陷入了昏睡。
產婆把哇哇大哭的嬰兒遞到楊鐧麵前,楊鐧看了一眼,連忙讓她們查看女皇的情況。
醫女進來把脈,幾次檢查確認陛下一切安好,楊鐧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讓產婆把孩子抱低一點,對這個紅通通的小嬰兒看了又看,又是喜歡孩子又是心疼妻子,哪怕他現在張著小嘴隻知道哭,他卻怎麼都看不夠。
太後在外頭急得不停催促,似乎馬上要衝進來了。
他讓他們把孩子抱出去給太後看。
一屋子的人都歡天喜地出去給太後道喜去了,楊鐧扭頭看向沉睡的皇甫楹,慢慢湊過去在她額間輕吻。
“啪嗒——”淚水砸在了皇甫楹的臉上。
楊鐧連忙幫她擦去,身子一歪坐倒在床邊的地上,後怕地無聲落淚。
給皇甫楹接生的產婆專門伺候皇室孕婦,許許多多的皇室後代都是她們接生的,但是像楊鐧這樣的夫君,絕對是鳳毛麟角。
皇甫楹再次醒來就在布置整潔的月子房了,孩子放在她的枕邊,楊鐧坐在床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終於醒了!”看到她醒來,他如釋重負。
皇甫楹睡了一覺有了精神,想到最後閉眼前他可憐的模樣:“你被嚇到了?我生產的時候你該出去的。”
楊鐧搖搖頭,低下身輕輕抱住她,臉蹭著她的臉頰:“真的嚇到了,但是我不後悔。沒有親眼所見,我真的無法想象所謂生產艱難到底有多難。”
皇甫楹抬手摸著他還帶著紅的眼眶:“沒事的,天下女人不都是這樣生產的?”
楊鐧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