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滿一直到救人之事過了一周多才突然想起,自己當時給那個警察做心肺複蘇,其實已經暴露在被感染的風險之中,如果足夠謹慎,回到家應該要馬上隔離,因為誰都不能保證,這位警察是不是不知情下已經被病毒感染。但是她那時候精神緊繃,隻在救援當場記得這件事,呼籲人群散開避免感染,救完人,精神極度緊張後救人的記憶跟做夢一樣,反而把自己的安危忘記了。
再後來,尋找好心人、接到被救者妻子的電話,大家都沒說這位警察除了急症之外還有什麼病,路家全家都沒想到這回事。路小滿後知後覺想起時,十四天隔離過了大半,全家都安好,她出了一身冷汗,又安下心來。
雖然沒什麼事,但是這讓她長了一個教訓,內心再三告誡自己,還是要更加謹慎小心。
雖然路家人毛病很多,但是若因為她的疏忽牽連全家,她心裡絕對過不去。
這件事,她完完全全寫下來發給了宋年,希望宋年也能以此為鑒,更加謹慎小心,救人是必須的,但是事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宋年隔天才回複,他看完緊跟著心驚,因為他也疏忽了,看到消息的時候隻想到了小滿的見義勇為,而他自己當時所處環境也有點混亂,竟然沒想到這麼重要的事。
這件事雖然有驚無險,但給了兩人很大的教訓,尤其宋年,不久之後因此幫同事避免了一次風險暴露。
2月14日,西方情人節。
這天,路小滿一早起來,拋掉整日裡穿的棉衣棉褲,好好給自己倒飭了一番,給自己拍了一個視頻,發給宋年,視頻最後說了一句:“這是咱們第一個情人節,一個讓人永生難忘的開頭,很有意義,宋醫生,情人節快樂呀!”
宋年半夜才看到,他白天已經收到許多患者、記者送來的祝福,在方艙,情人節的祝福不再是情人間的問候,好像成了“新年快樂”,大家見到醫護都會真心祝福一句。但是所有的祝福都沒有小滿在屏幕裡元氣滿滿的一句話讓他歡喜,看到視頻結束,小滿像孩子一樣給了一個響亮的飛吻,宋年直接笑出了聲。
他此時剛洗完澡,看完視頻,情不自禁地想要立刻和小滿見麵,顧不得此時已經很晚很晚。
點開視頻通話,對麵還沒接通就突然中斷了,宋年手一頓,發現是來了一個陌生電話。
這個電話其實並不陌生,隻是他沒有添加聯係人而已,這些天,他斷斷續續收到過好幾次這個電話的未接來電。
宋年頓了頓,手指不小心按到了接通,電話裡傳出女聲,他看了一眼時間,離12點還有半個小時,呼出一口氣,將手機放到了耳邊。
“宋年,聽得到嗎?”
“聽到了,您哪位?”
“是我啊!”許可歆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難道她的聲音都分不出了嗎?“許可歆!”她氣惱地報了名字。
宋年凝著眉眼:“什麼事?”
“你最近還好嗎?我看到你支援武漢的新聞了,一直給你打電話卻打不通。”
“我在工作,不用手機,沒事的話我休息了。”
“有!有事!”許可歆氣惱的聲音響起,“我關心你就不是事了?不解風情的大木頭!”
“我掛了。”宋年皺眉。
“是口罩的事!”許可歆知道他說真的,連忙不再調戲他,“我聯係了國外,可以運送十萬隻口罩過來,你在哪個地方,我定點捐給你們。”
宋年按掛斷的手收回,報了他目前所知極缺口罩的醫院:“捐給那就行。”
“你不是在方艙醫院嗎?”許可歆衝口而出,什麼省醫療隊在哪都有新聞的,她一聽就知道宋年騙她。
“你知道。”宋年了然,所以為什麼還要來問他?
許可歆氣弱了一點:“我就是想你了,想給你打個電話……我真的很擔心你啊。”
宋年沉默了一下,說:“等到疫情結束,我想和小滿結婚。”
手機裡一片寂靜,過了好久,傳來幾個艱難的吸氣聲:“宋年,我承認我當初做的事太中二不成熟,可我這麼做的前提是相信你對我的感情,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快就變了?”
麵對許可歆的質問,宋年想了好一會兒,四年的經曆從腦中快速閃過:“不快,對我來說,四年太漫長了,比我過去的二十年都漫長……你我之間也不是時間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許可歆立刻問。
“是尊重,我們的感情你說的開始,也是你說的結束,從來沒問過我的意見。”宋年沉了聲音。
他們之間的問題不是時間,是許可歆對他感情的自以為掌控,宋年曾經深愛過,卻無法接受愛人因此對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宋年的愛從來不會卑微,也不容許自己卑微。
啜泣聲隔著手機傳過來。
宋年想,自己和許可歆的確是不合適的,當年許可歆的媽媽理由不對結論卻不錯。許可歆心目中的愛人可能對他百依百順就好像言情裡的男主,他有些事可以做到,但原則性的事情絕不會退讓。
如果無論女友如何任性行事,男人百般痛苦後依舊選擇破鏡重圓這才是真愛的話,宋年想,自己對許可歆的確不算真愛,他應該是所謂的更愛自己。
許家父母成功了,說服女兒出國豐滿羽翼,把他們隔開四年,果然讓他們沒了感情。宋年沒有任何不平和不甘,他不是窮小子,隻是和這樣的人家三觀不合罷了。
掛斷電話前,宋年最後勸告了一句:“如果你有捐助的資源,歡迎捐助正在求救的醫院,其餘的,聽從社區安排居家隔離,不要再做任性的事。”
許可歆哭聲愈大:“我有在做,我爸媽都出國了,我堅持留在國內找物資捐助,找朋友、號召粉絲,我沒你想的那麼差!”
宋年怔忡了一下,說了一句謝謝,還是掛掉了電話。他沒想到許可歆會特意留下來做這些事,出乎意料又很欣慰,至於許家夫妻,無論他們做什麼他早就無動於衷了。
掛了電話,距離0點還有一刻鐘,宋年急忙撥通路小滿的視頻通話。
幾乎是下一秒,路小滿就接通了。
“為什麼幾秒鐘就取消了?我回撥過來一直沒人接聽,急死我了!”視頻一接通,路小滿就說了一軲轆話,語氣著急。
宋年柔軟了神色,抱歉地說:“剛才接了一個電話。”路小滿立刻說:“沒什麼事吧?”
宋年知道她這是擔心他,柔著聲音安慰:“沒事,你還沒睡嗎?”許可歆什麼的,今天這樣的日子他不太想和女友說起。
路小滿往被子裡縮了縮,麵上歡喜:“我等你的電話啊,我就知道你會打過來的。”她等得眼睛都要閉上了,中間還睡過去半個小時,剛才也是太困沒第一時間接到視頻,後來一再打不通,又擔心又懊惱。
宋年沒說什麼,眼神柔得能滴出水來:“傻。”
兩人絮絮叨叨的,聊了快一個小時,路小滿說:“我們縣城今天新增確診為零,有一位八十歲的老太太康複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