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紮刀最為致命,淩清宵剛才的疑問自然而真實,可以看得出來,他是真的疑惑為什麼會有人聽不懂。
洛晗咽回要說的話,甚至默默把自己挪遠了一些:“沒關係,我可以。你繼續聽吧,我不打攪你了。”
學渣要有學渣的直覺,隔壁鄒季白才是屬於洛晗的隊伍。
淩清宵看著洛晗,抬眼,極輕極靜地看了鄒季白一眼。
上方穀行星君越講越上頭,已經進入無我之境:“你們看這個圖譜多美,每個譜線看起來簡簡單單,可是重疊在一切就會有完全不同的變化。這種是順次疊加,讓我們換一種玩法,把第三個和第四個對調,看,結果完全不同。”
浮在空中的譜線並不是實物,而是穀行星君用靈力凝結出來的紋路。他一邊說,一邊調整各個細微之處的線條,可見其神識強大。
大概,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吧。洛晗真的很努力地聽,但也真的什麼都聽不懂。而且不止洛晗如此,在座大部分人都跟不上。
穀行星君長袖一揮,在空中變出來四個陣法圖,得意地問:“你們看這四個,哪個是正確的衍變譜線?”
座位中零零散散響起一些回答聲,有說一的,有說四的,莫衷一是。淩清宵正正坐著,他沒有說話,隻是在紙上勾了個三。
洛晗瞧見,默默把答案抄到自己的玉簡上。穀行星君等了一會,見無人說出正確答案,遺憾地歎了口氣:“是第三個。唉,你們回去還需要繼續努力。這節課就到……”
穀行星君還沒有說完,下麵的弟子就一片哀嚎,紛紛讓他解釋為什麼是第三個。穀行星君看著空中四個陣法,說:“第一個明顯不對,第二個是錯的,第四個是迷惑項。所以就是三啊。”
穀行星君說完,看著下方陷入安靜的弟子,溫和問道:“還有問題嗎?沒有,好的,散場。”
穀行星君說完,仿佛怕被人問問題一樣,一眨眼就消失了。穀行星君走後,洛晗鬆了口氣,如釋重負般收拾紙筆。
她將筆收好,正要撤去鎮紙,就聽到淩清宵在旁邊問:“剛才那四個圖你聽懂了?”
洛晗收拾東西的手一頓,委婉說道:“沒怎麼懂。”
準確說,是完全不懂。
這顯然在淩清宵意料之中,他接過洛晗手中的鎮紙,重新壓到宣紙上:“把你剛才的玉簡拿出來,我給你講。”
洛晗受寵若驚,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趕緊從儲物戒指中翻東西。淩清宵把東西重新放好,問:“你哪裡不懂?”
洛晗欲言又止:“其實,都不太懂。”
“我先從最開始給你梳理一遍,有不會的和我說。”淩清宵將洛晗玉簡裡的文字具象在空中,從最開始的五十個圖譜講起。淩清宵不是穀行星君那種浸入式授課,他的講解要通俗易懂許多,洛晗雖然依然吃力,可至少能跟上了。
鄒季白本來都要走了,聽到這裡默默坐回來,並且拿出了錄音玉簡。鄒季白一拿出錄音玉簡淩清宵就注意到了,看在鄒季白沒有搗亂的份上,淩清宵沒做理會。
淩清宵一邊解釋,一邊修改洛晗的筆記:“你這裡畫錯了,這個地方不是這樣畫。”
淩清宵可以徒手修改筆記,而洛晗連抄都能抄錯。淩清宵給洛晗從頭拉了一遍重點,順手還整理了洛晗的筆記,把她課上抄錯、理解錯的部分修正了。
還真彆說,被淩清宵修改後,洛晗連筆記的書麵都好看了。淩清宵知道洛晗以前完全沒有陣法基礎,理解今日的課程實在太勉強了。所以淩清宵也不強求,幫她把脈絡梳理通就結束了今日的加課。
此刻課上的人已經走完了,偌大的廳堂安安靜靜,隻能聽到一個清冷又溫柔的聲線,不緊不慢地給身邊女子講述陣法。一排排深木長案陳列地上,上方有細微的光塵飛舞。
淩清宵說完後,低頭問洛晗:“懂了嗎?”
洛晗緩慢搖頭:“沒有完全記住,但是我理解了,回去後我自己再想想。”
淩清宵點點頭,陣法說白了還是要靠自己悟,洛晗自己參悟通才是最好的。他一手撫袖,把洛晗桌上散落的筆具一一拾起:“好,快到訓練室集合時間了,我們走吧。”
洛晗歎了口氣,認命地取出一顆辟穀丹含到嘴裡,徹底打消了吃飯和午休的念頭。洛晗和淩清宵說話的時候,鄒季白就坐在一邊眼巴巴地看著洛晗。洛晗正打算起身,一轉頭接受到鄒季白的視線,出於學渣之間奇妙的吸引力,她一瞬間明白了鄒季白的渴求。
她將自己的筆記玉簡遞給他,試探問:“你要嗎?”
鄒季白拚命點頭,拿過來後全選複刻一條龍,動作非常熟練。
鄒季白抄完了筆記後,趁淩清宵不注意,偷偷問洛晗:“你們的排名到底是文試還是武試?我隻挑戰武試第一,他如果是文第一,我就不和他打了。”
洛晗露出一種十分複雜的眼神,她欲言又止,最後默默做了個加油的手勢:“他都是。你繼續努力吧,皇天不負有心人,你的努力一定會被上天記住的。”
洛晗說完,就轉身追著淩清宵一起走了。鄒季白一個人落在後麵,總覺得洛晗的態度怪怪的。
洛晗在課堂耽擱了太久,等他們到達訓練室時,裡麵已經站滿了人。能站在這裡的人個個都是族內精英,他們每個人都習慣了被人矚目,在這裡也同樣想成為被矚目的那個人。上午的陣法課程實在太艱澀了,許多人已經默認放棄,因此,下午的實戰課,就成了眾多精英的必爭之地。
畢竟說到底,一切都要用實績說話。就算陣法學得再好,如果打架打不贏,還是沒有任何用處。
上午是理論課程,看不出什麼,此刻自由站隊,就能很明顯地看到一個個小團體。被眾人簇擁在中心的,都是這次出征的熱議人選。
比如淩重煜,他擔任著鐘山領隊一職,平時也注重經營人脈,此刻就有很多人圍在淩重煜身邊。其他勢力的人也不弱,各有擁躉,此刻一簇簇人四散分布,隱隱有些對峙的意味。
洛晗和淩清宵來得遲,進門時也十分低調,除了門口的幾個人,並沒有引起其他關注。鄒季白跟在最後麵,他進門後,很快就被騶虞族的人發現,隨後一大波人把他圍著走了。
原來,鄒季白真的是騶虞族第一。洛晗有些吃驚,鄒季白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沒想到在族內竟然很有人氣。
洛晗內心感歎,同時眼睛在場中掃過,無聲地打量在場各人。鄒季白到後沒多久,天羽星君就到了。
天羽星君露麵後,場內頓時安靜下來。天羽星君見所有人準時到達,還算滿意,道:“我是天羽。想必上午穀行星君已經給你們介紹過了,現在該做什麼,你們也清楚。廢話不必多說,這就開始吧。”
天羽星君雷厲風行,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直接帶著他們進訓練室。飛舟上最多的就是訓練室,天羽星君帶他們進入的這個麵積十分廣闊,裡麵整整齊齊矗立著五十個圓台,每個圓台旁邊都立著精密的陣法盤,看起來十分專業。
天羽星君掐手訣打開最近的一個圓台,隨著陣法盤慢慢亮起,圓台邊緣也亮起靈光,最終將整個演武台都包裹在內。飛羽星君三言兩語,解釋道:“這裡麵是空間陣法,環境完全模擬西洱彌海。看,這是罡風。”
天羽星君話音剛落,圓台上瞬間罡風遍布,一道道如刀刃般,將圓台外麵的防護陣法打的劈啪作響。
洛晗毫不懷疑這樣一道風可以削鋼斷鐵,而且每道風會打旋,完全無法預判方向。他們僅是看著就感受到殺氣,若是站在其中,視線受限,隻會更難。
罡風呼嘯,突然毫無預兆的,陣法裡麵的環境變成密林。密林裡藤蔓遍布,每一條都閃著墨綠色的光芒,看著就不太對勁。這時候空間小小波動了一下,一隻兔子突然被抽到此處,在它現身的那一刹那,無數藤蔓湧上,片刻藤蔓鬆開,一堆白骨落到地上,連皮毛都沒有剩下。
在白骨落地的時候,洛晗本以為是枯枝的東西蠕動起來,將白骨裹住,僅是轉瞬,連骨頭都不見了。
洛晗眼睛越瞪越大,默默在心裡說了句媽耶。
她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個幼崽,她應該坐在幼兒園裡玩旋轉木馬,而不是在這裡闖蕩成年人的世界。
之後還有懸崖、水怪、荒漠、霧障,甚至還有龍卷風。兩刻鐘過去了,陣法恢複安靜。天羽星君將陣法關閉,說:“你們都看到了?”
剛才還戰意高漲的眾人此刻都臉色凝重,稀稀落落有人應聲:“是。”
“那就自己找地方去練吧。”天羽星君說,“這隻是西洱彌海一小部分地形,許多危險的環境還沒有抽出來。多的我也懶得說,你們練了就知道了。每人一個陣法台,一個訓練室五十人,你們自己找地方吧。”
狻猊族一個少爺模樣的人沒忍住,問:“能固定練習一種地形嗎?陣法變化這麼快,剛剛適應就換了地方,根本練不好。”
天羽星君冷著臉掃了說話的人一眼,說:“這隻是兩刻鐘的變化罷了。等你們進入西洱彌海,時時刻刻都要麵對未知的變化。你現在就想偷懶,進去後要怎麼辦?”
狻猊族的少爺受挫,不情不願閉嘴。淩重煜眼睛掃過眾人,忽然出列問道:“星君,上午穀行星君說一切皆有法,西洱彌海雖然神秘莫測,但畢竟也是陣法,它的變化是不是可以預判?”
天羽星君又冷冷笑了一聲,諷道:“天樞院彙聚了天宮最出色的陣法師,這些人已經可以代表全仙界陣法的最高水準。穀行星君和眾位陣法大能研究了十萬年都沒法預測西洱彌海的變化,你們才集訓一個月,就真的覺得自己能預判了?老老實實去訓練吧,彆想著為什麼,你們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天宮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地方,為什麼這些星君說話都如此殘酷。洛晗被打擊到了,但是隨後想一想,覺得穀行星君說得對,天羽星君也說得對。
陣法真的看天賦,洛晗天賦不足,時間也不夠,想要預測地形、天氣的變化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既然沒法提前準備,那就隻能訓練自己的反應速度和熟練度,畢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隻要她反應夠快,即使是隨機變幻也不能傷害到她。
每個訓練室隻能容納五十人,眾人成群結伴,次第散開了。洛晗肯定和淩清宵在一處,鄒季白本來打算跟著同族一起走,他出門時看到淩清宵和洛晗留在這裡,腳步一轉也停下了。
鄒季白還要挑戰淩清宵呢,他要留下觀察敵人的情況。
洛晗隨意找了個陣法台,淩清宵沒什麼要求,就選了洛晗隔壁。鄒季白見狀,悄咪咪跟上來。洛晗不甚熟練地操縱著陣盤:“我剛才沒看清,這個要怎麼用來著?”
淩清宵上前,靜默地為她調整好參數,打開防護陣法,確定一切無誤後,才示意洛晗上台。
洛晗站上圓台,莫名有些緊張。她正要告訴淩清宵可以開始了,迎麵就飛來一隻尖喙黑鳥。洛晗趕緊蹲身躲開,都不等她站起來,就看到後麵跟著一大群黑鳥,如同蝗蟲一般,嗡地朝她湧來。
洛晗:“?”
這就開始了?為什麼她一上手就抽出新地圖?
陣法中的一切景象都是模擬出來的,然黑鳥是假的,攻擊打在人身上卻是真的。洛晗勝在對靈氣感知靈敏,狼狽地躲閃著鳥群。淩清宵在外麵看到,輕聲指導她:“不要看腳下,調用靈氣,不要依賴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