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清宵的指尖抵在洛晗唇上,涼涼的,帶著冰雪的清冽。洛晗一時都愣住了。
洛晗今日沒帶麵紗,嘴唇嫣紅,唇角精致,看著宛如工筆精心描繪。淩清宵的指尖白皙,壓在上麵,仿若雪映紅梅。
淩清宵看到對麵那些人行動,情急之下才堵住洛晗的嘴唇。現在他才慢慢反應過來,外麵聽不到包廂內部的聲音,洛晗即便說話也沒事。
指尖觸感溫暖,柔軟的不可思議。淩清宵沒注意過自己的唇是什麼感覺,但是現在碰到洛晗的,才驚覺柔軟。
淩清宵手指接觸的那個位置突然燙起來。他儘量裝作鎮定地收回手,說:“剛才情急之下有失體統,失禮了。”
“沒事。”洛晗搖頭,她覺得現在的局麵有些尷尬,趕緊說,“你看,他們要走了。我們先出去吧。”
“好。”
今日魔族領頭帶著三五個隨從來花樓尋歡,能坐在這裡的人,都心知肚明他們要做什麼。幾杯酒下肚,就有人蠢蠢欲動,想拉個妖娘出去瀉火了。
隻不過礙於頭子還在,下麵的人不敢先走。這個魔族領頭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臉上帶著刀疤,從額角拉到另外半邊臉頰,幾乎橫劈整張臉,看著凶神惡煞。他也確實不好惹,眼神從舞台上跳舞的妖娘身上掃過,侵占性極強,看目光像是要將她們抽筋拔骨。
**的脫衣舞過後,刀疤男終於動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沒有拉舞台上幾乎是全光的妖娘,而是拉了上支舞中領舞的羽妖族。
穿著白色舞衣的羽妖族領舞嚇了一跳,本能掙紮,但是被刀疤男一把扛在肩上,大搖大擺往樓上而去。
這種地方,一樓二樓是半開放的大廳,樓上全部都是房間。這些房間用來做什麼,不言而喻。
樓裡的妖娘們看到刀疤男那張臉,沒人敢攔他,大廳中隻能聽到羽妖族微弱的掙紮聲,以及那些魔族放肆的哄笑聲。刀疤男的屬下們哈哈大笑,在後麵開著一些不乾不淨的玩笑,等刀疤男走後,他們也不再憋著,各自找中意的女子。
刀疤男和羽妖族的聲音消失在樓梯上後,大廳才重回秩序,慢慢恢複說話聲。在一樓跑堂的兩個小妖娘不由湊在一起,低聲抱怨:“最討厭接待這些魔族了,說話流裡流氣,下手還沒個輕重。上次彩月姐姐接了位魔族客人,後麵三天都沒下來床。我去看的時候,身上全是傷。”
“可不是麼。有他們在,我連過去送茶水都提心吊膽。還是仙族的客人好,出手闊綽,人也好說話,比魔族和妖族的男人正經多了。”
“要真是正經,怎麼會出現在我們樓裡?”另一個小妖娘吃吃笑道,“我看,你是被外麵的話本子看壞了腦子,成天想著那些清冷仙尊。你也不想想,若真是仙界高位尊者,怎麼會來煙花之地?就算來了,他們為了名聲,也不會帶你走。都不過是假正經罷了。”
“誰說的,我看剛剛包廂裡的客人就很正色,都沒有叫姐妹作陪。長得還極好看,比那些話本子裡的插畫好看多了!”
“真的假的,哪號包廂?一會我也去看看。”
小妖娘嬉笑著推開同伴,打鬨道:“你還說你不喜歡,分明你也愛看那些高冷仙人。大家都一樣,本能追隨乾淨又發光的人,妖族喜歡仙君,魔族喜歡仙女。你沒看剛剛那個魔族,看著嚇死人了,最後還不是挑了最像仙女的一個羽妖……哎呀,客官。”
兩個妖娘抱著盤子打鬨,沒有注意路,險些撞到一個人身上。小妖娘嚇得不輕,趕緊回頭,發現竟然正是她們剛才提起過的仙人。
淩清宵拉著洛晗避開她們,微微頷首:“借過。”
兩個小妖娘一下子看到這樣兩張臉,連話都不會說了,懵懵懂懂讓開路。洛晗對其中一個妖娘安撫般的笑了笑,淩清宵低聲道:“多謝。”
隨後他就握著洛晗離開,連頭都沒有回。
等他們走遠後,兩個小妖娘臉頰發紅,激動地快要跳起來:“是他們嗎?那個仙子還對我笑了,天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這麼漂亮的仙人。”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仙族?”
“肯定是啊,看長相看氣質,都是!”
洛晗和淩清宵從包廂中出來,一路走最不引人注目的路線,飛快朝刀疤男離開的方向追上去。洛晗上樓時,悄悄問身邊的淩清宵:“這個刀疤男看著不好下手,我們若是盯著他,會不會錯失其他人?”
“魔族搶功非常嚴重,真正重要的情報,首領是不會告訴下麵人的。”淩清宵說,“他知道的消息最多。其他幾個魔族雖然人數多,但是知道的消息加起來都不如他,沒必要盯著。專注這一個就夠了。”
“好。”
他們兩人說著話已經走上樓,甫一上樓,一股獨特的膩香撲麵而來,充滿了醉生夢死的墮落感。這種味道不僅僅是熏香,裡麵還混合著男女交合的味道。
他們隻落後了一會,沒想到上樓就找不到對方人了。洛晗有點慌,壓低聲音問:“他去哪兒了?”
淩清宵站在樓梯口短暫地辨認了一下方向,隨後肯定地指向一條路:“這裡。”
他們兩個人順著走廊追上來,果然,前麵很快就看到一個黑色的魔族身影,他臂膀間掛著一個纖弱的羽妖,看著弱不堪憐,身子都忍不住輕輕發抖。
還沒進屋,那個魔族就按捺不及了,在走廊上就公然撕開羽妖的衣服。羽妖尖叫了一聲,哆哆嗦嗦地環住自己肩膀。走廊上來來回回的人見了,忍不住朝他們這裡望來。
一個老鴇模樣的妖娘追上來,賠笑道:“這位魔爺,這位羽妖接客經驗少,請您憐惜。我們雖是妖族,但畢竟是女子,現在還在走廊上,來來往往許多客人在看,您在這裡,恐怕不妥……”
刀疤男嫌棄老鴇嘮嘮叨叨麻煩,刷的一聲抽出刀放在老鴇脖子上。老鴇嚇了一跳,周圍的客人也受到驚嚇,慌忙奪路而逃。
大紅的錦帶將樓層裝點的花團錦簇,到處都掛著五彩琉璃燈,在樓裡簡直不知時間流逝,今夕何夕。高達五層的樓閣上,第四層走廊上突然生出一陣騷亂,欄杆後許多人跑來跑去。買醉的客人不明所以,都抬頭看向那個方向。
老鴇嚇得不輕,又是賠笑又是道歉,好容易讓刀疤男把彎刀放下。僅此一事,老鴇是不敢再勸了,隻能給羽妖遞來一個眼神,示意她自求多福。
曖昧的紅暈中,刀疤男隱約看到拐角處閃過一個身影。他多年刀口舔血,在生死之間積累出狼一樣的直覺。現在,直覺告訴他拐角後麵的人有問題。
刀疤男收了刀,但是並沒有歸鞘,而是眯著眼睛,慢慢往拐角後走去。
廊柱後,淩清宵和洛晗靠在牆上。洛晗聽到腳步聲漸漸逼近,手不知不覺握緊。
他們現在在四樓,中間是環形的舞台大廳,上麵是五樓來往的客人,處處都是眼睛,即便想飛到樓上藏起來都不行。
他們現在沒戴麵具,而對方步步逼近,一旦對方走過來,他們兩人會被認個正著,說不定還會暴露計劃。洛晗已經準備好正麵對戰,淩清宵看了看後麵的房間,突然環住洛晗肩膀,抱著她推門而入,衣袂一旋就將門無聲合上。
這是個已經開好的房間,紅幔低垂,空氣中悠悠飄浮著合歡香的味道。洛晗嚇了一跳,慌忙指向背後的位置。
裡麵有人。
隻能說妖族的合歡香效果真好,裡麵的恩客和妖娘已經力竭睡著了。淩清宵手指輕輕彈動,靈力穿過,將屋裡一重重帷幔放下。床前最厚重的帷幔垂到地上,隻要不站近了看,從外麵是看不清床帳裡麵的情形的。
而這時,刀疤男已經站到走廊上。他看到拐角後沒人,十分驚訝,在這一帶來來回回檢查了好幾遍。洛晗躲在屋裡,嚇得大氣不敢喘。
想來剛才淩清宵是聽到背後的屋子裡沒聲音,才大膽冒險的。他也賭對了,這間屋子裡的主人公已經睡著,淩清宵身法輕盈,落地無聲,果然一丁點都沒有驚動主人公。
洛晗躲在滿是合歡香的屋子裡,背後是剛剛結束戰鬥的一對陌生男女,外麵是正在搜尋他們的魔族,而麵前,是淩清宵絕豔出塵的臉。
她的呼吸都不覺停滯了。這時候外麵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慢慢又停在他們這間房前。
淩清宵察覺不對,立刻將洛晗按倒在背後的桌案上,隨後他拔出頭上玉簪,長發如瀑布般滑落肩膀,將洛晗和他的半張臉遮住。
幾乎與此同時,窗戶傳來吱呀一聲,刀疤男把窗戶推開一條縫,鷹隼一樣的眼睛從室內掃過。
洛晗仰麵倒在桌子上,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應。淩清宵的臉離她很近,淩清宵為了讓頭發將洛晗的麵容遮住,隻能儘量下壓,兩人鼻尖幾乎相抵。
洛晗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一幕,清冷美人長發未綰,帶著清香垂在她臉上,而美人的臉和她幾乎相貼,兩人四目相對,呼吸交頸。
洛晗親眼看到淩清宵的耳朵也紅了,他視線遊移了一下,不好意思再盯著她,而是瞥過眼睛盯著洛晗耳垂。
他的嘴唇動了,用唇語無聲地告訴她:“多有冒犯,請暫且忍耐一下。”
刀疤男推開窗戶,濃鬱的合歡香撲麵而來,看這個程度,不像是剛剛點燃。刀疤男的視線在屋內梭巡了一圈,因為窗縫的緣故,他看得並不完全,隻能看到屋內一片狼藉,家具倒了一地。隔了一道帷幔的地方,一個男子正把一個女子按在桌上,姿勢親密又充滿掌控欲,衣袂逶迤及地,看樣子戰況正激烈,長發散亂,連臉都看不清。
還隔著一道帷幔,那兩個人的身影模模糊糊的,但是光看背影也能看出來,這個男子十分年輕。刀疤男了然,原來是年輕人,難怪行事如此粗暴,把屋子砸成這樣不說,連床榻都等不及,竟然直接在桌子上。
老鴇看刀疤許久沒有回來,壯著膽子走過來。她見刀疤停在一間屋子前,似乎在朝裡麵看。老鴇的心又狠狠跳了跳,陪著笑臉迎上來:“魔爺,您這是做什麼?我們姑娘還在前麵等著您呢。”
刀疤現在沒興趣看彆人的活色生香,他還等著去發泄自己的。他往後退了兩步,問:“這個房間是什麼時候開的?”
“早就開了,大概在半個時辰前,劉爺就帶著姑娘進來了。”
刀疤徹底放心了。這個時間和屋子裡的狀況處處吻合,裡麵的人在刀疤之前進門,還由老鴇親眼所見,種種綜合看來,裡麵的人沒時間出來跟蹤他。
剛才應當是他多慮了。
刀疤覺得沒意思,大步朝外走去。老鴇連忙追上去,討好地問:“那羽姑娘……”
“送到房間裡吧。”
老鴇大喜過望,他們妖界確實不在乎名聲,在他們看來,男女這種事和喝水吃飯一樣,都是身體自然而然的**,沒什麼見不得人的。若是換一個妖族,刀疤男想在走廊上要了她,那也就要了,偏偏羽妖族不同。
羽妖族因為長得像仙族,也沾染了幾分仙族的性子。羽妖族是妖,比之三十六重天的正統仙族已經放蕩魅惑許多,可是和其他妖族比起來,還是太保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