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就像是她站在淩清宵懷中一樣。
淩清宵也裝作不知道,凡事要循序漸進,這個過程一定要耐心。他在慢慢試探洛晗的界限,這次的結果他很滿意,可以安排下一步了。
街邊一個中年大叔見他們兩人站著,熱情地過來搭話:“兩位怎麼沒去看花車?那可是一年一度的玄女節啊,沾到玄女娘娘的花瓣,接下來一年都會好運的。”
洛晗說:“前麵人太多了,我們懶得湊這個熱鬨。大叔怎麼也沒去?”
“我老了,不和小年輕們擠了。”大叔說道,“兩位估計是第一次來九壬城吧?你們剛來,不知道九壬城的習俗,像今日的花瓣,沾到的越多越好運。同樣還有花枝、花環,誰收到的多,誰就越受歡迎。九壬城有個傳說,很久之前,一個郎君趕路時,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心儀的女子。他手裡沒有其他東西可以表白心意,所以就從路邊折花,編了一個花環送給對方。花代表孕育,環代表圓滿,女方被男郎的心意感動,答應了他的表白,男郎就此在原地停下,成婚生子,後來漸漸有了九壬城。”
這種傳說很難追溯是不是真實的,可是習俗誰在乎真假,隻要熱鬨,就能一年年傳承下去。大叔繼續說:“因為這個故事,九壬城有折花表白的說法。尤其是玄女節這天,男子若有心儀之人,就送一個花環給女方,如果女方收下,就代表她應允這樁婚事。不過現在的年輕人太熱情了,路上隻要見到好看的人,就會給對方送花環,早就把傳統的內涵丟沒了。”
洛晗輕輕應了一聲,難怪剛才她躲開花瓣的時候,許多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她,原來九壬城還有這種說法。
大叔的話才剛說完,一夥少年人結伴而過,他們看到洛晗,齊齊打口哨,其中個子最高的少年一揚臂,就將一個花環扔給洛晗。洛晗心想說什麼來什麼,九壬城的年輕人也太奔放了,她還沒想完,花環就從空中落下,繞了一個圈重新丟回高個少年手中。
高個少年一接到東西就知道這個人他惹不起,他不爽地看了淩清宵幾眼,最終臭著臉領著小弟們走了。等走到街角後,有幾個少年回過頭做鬼臉,嘰裡呱啦怪叫。
旁邊的大叔好明顯嘖了一聲,洛晗本著臉想裝淡定,就聽到淩清宵說:“不要收來路不明的東西。”
洛晗努力抿著嘴,控製自己臉上的表情。這時一個十二三的小少年經過,大叔看到,連忙將其叫住:“小童,你的花怎麼還沒賣出去?”
小童看到大叔,眉目明顯耷拉下去。大叔看他低落,自己心裡也不好受,大叔長長籲了口氣,說:“沒事,慢慢來。你祖母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
小童對大叔點了點頭,隨即就低著頭跑走了。洛晗看著小童的背影,問:“這是怎麼回事?”
大叔是個外向性子,一聽有人接話就劈裡啪啦說道:“這個孩子可憐,他父母前些年出意外死了,死的時候他就在現場,被和屍體關了很久。等救出來後,就不會說話了。他家裡隻剩一個年邁的祖母,祖母靠給人做手工活掙錢,祖孫倆相依為命,日子並不寬裕。但是誰知道禍不單行,前些天,他祖母也病倒了。他一個小孩子沒有謀生手藝,隻能出來賣花,但他又不能和人說話,可想而知,生意並不好。都這麼半天過去了,一枝花都沒賣出去。”
洛晗聽著唏噓,淩清宵看著小童的背影,忽然對洛晗說:“你在這裡且等一下。”
洛晗都來不及問他做什麼,就見淩清宵朝小童走去。隔著一條街,洛晗看到淩清宵問了小童幾句話,小童隻能搖頭或者點頭作答,隨後,淩清宵從小童的花簍裡挑了幾枝素淨、潔白的花枝。
小童性格文靜,他采的花也是素淡型的,花色淺淡,可是剪得非常乾淨,枝節上甚至還帶著水珠。淩清宵手指握在淺綠色的枝節上,越發襯得他皮膚如玉。他抬頭朝另一邊看了看,似乎在觀察隔壁攤子編花環的動作,才看到一半,他就收回視線,低頭將花枝折成一束。
洛晗都沒看清他的動作,似乎隻是一眨眼,一個花環就編好了。
洛晗震驚,淩清宵這是現場學的?她還沒從淩清宵居然會做手工的震驚中恢複過來,就看到淩清宵走到她身前,一抬手,就在她頭上放了什麼東西。
洛晗嚇了一跳,本能去摘頭上的東西。淩清宵按住洛晗的手,說:“彆動,要歪了。”
其實花環根本沒歪,淩清宵借著挪動花環的動作,悄悄垂眸注意洛晗的表情。他仔細觀察著洛晗的一舉一動,察覺到她並沒有排斥後,心裡長長鬆了口氣。
很好,這一步成功,可以進行下一階段了。
淩清宵的計劃表又無聲地推進一格。他喜歡素色,選的花也都是清淡的,蒼綠的猶帶著水珠的枝節擰成一股,其間點綴著白色的花朵,清淡素雅,也高貴聖潔。帶在洛晗發上,非常好看。
洛晗渾身都不自在了。淩清宵說花環歪了,在調整角度,洛晗不敢動,上半身僵硬得像木頭:“我都這麼大人了,戴花環不太好吧。”
“怎麼不好?”淩清宵說,“路遇美人,折花以贈。剛才那個太醜了,還是這個好看些。”
洛晗突然發現淩清宵在觀察她。他從來不和人客套,其實他情緒觀察能力特彆強,很能體察到對方想聽什麼,想說什麼。他並不是不會說客套話,他隻是不想。
洛晗賭氣,故意說:“你不是說,不要收來路不明的東西嗎?”
“他們的不可以,我的不算來路不明。”淩清宵見洛晗表情緊張,輕輕笑了笑,說,“遇到好看的人,就要送花環以表喜愛。我們要入鄉隨俗。”
現在九壬城的年輕人不講究,路上遇到人就送。但是最開始,送花環是有特定含義的。
淩清宵最後這句“入鄉隨俗”,一語雙關。
小童躲在牆角,看到剛才和他買花的仙君站在街邊,為另一個仙子戴上花環,還為她挽起鬢邊碎發。男子清貴無雙,女子冰清玉潔,兩人並肩站在一起,美好的像是畫卷。
小童眼睛中流露出豔羨,他看了好一會,直到對麵兩個仙人走了,他才戀戀不舍收回視線,朝巷子後走去。
他穿過長長一條胡同,眼看很快就要到家了,旁邊的小巷裡忽然伸出來一雙手,將他的嘴牢牢捂住。小童本能掙紮,但是他不會說話,人又年幼瘦弱,才動了沒兩下,就被迷藥迷暈了。
小童昏迷前,看到世界顛倒,他的家近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最後,一雙大得出奇的黑靴子停在他眼前,成了他最後看到的景象。
小童再恢複意識時是被人吵醒的,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見周圍擠著很多少男少女,每個人都在低聲哭泣。再往遠看,是冷冰冰的鐵籠。
鐵籠?小童倏地驚醒,這是哪裡?他為什麼被關在籠子裡?這麼多人被圈在一起,對方想做什麼?
小童驚懼,不知道是不是迷藥的緣故,他腦子裡昏昏沉沉的。迷糊中,外麵似乎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主上,貨物就在裡麵。”
貨物?小童驚懼,他還沒來得及想好要不要裝昏迷,說話的兩個男子就已經進來了。被稱為“主上”的那個人帶著麵具,渾身被黑鬥篷包裹得嚴實,根本看不出身形長相,另外一個人……
小童看到那個人,瞳孔緊縮。他認識這個人,不久之前,這個人和他買過花,還打聽了他祖母的事。臨走時,他送了小童一根紅線。
小童莫名不喜歡那個男子身上的氣息,所以並沒有戴紅線。想到這裡,小童回頭,見鐵籠裡的男男女女,或怯弱或魯莽,或悲傷或憤怒,但是無一例外,手腕上都垂著一根紅線。
小童了然,原來,是那根紅線的緣故。沒想到小童都繞過了紅線,結果還是被這些人盯上了。
戴著麵具的人見到他們,毫不掩飾語氣中的不滿:“怎麼才這點人?”
“主上,最近很多人夜裡不再出門,貨物越來越不好抓了。這批貨少是少了點,可是質量不比前幾次差,請主上明察。”
“罷了。”戴麵具的人聲音悶悶的,像是被什麼東西改變了聲音一樣,“先帶走吧,再不送去,尊上該等急了。”
男子似乎很高興,立刻躬身應道:“是!”
他說著拿出一個葫蘆,葫蘆上黑氣繚繞,看著就讓人心生不祥。小童猛地意識到,他不能被吸到葫蘆裡,要不然,他就徹底逃不出來了。
小童是最後一個進來的,此刻籠門打開,第一個被拽出去的人也是他。小童劇烈掙紮,最後逼急了,甚至張嘴在對方虎口上咬了一口。
小童用儘了自己全部的力氣,可是對方的手像是鐵打的一樣,十分堅硬,完全咬不動。男子毫發無傷,反倒被小童的行為激起了火氣。他伸手,道:“小仙崽子敢咬大爺我,欠收拾!”
男子膀大腰圓,而小童瘦瘦弱弱,腰都沒有男子胳膊粗。男子手大的像蒲扇,胳膊朝後掄圓了,這一巴掌要是落下來,小童至少都得去半條命。
鐵籠裡的人眼睜睜看著巴掌落下,許多人不忍再看,紛紛閉住眼睛。然而預料中的巴掌聲很久沒有傳來,有人試探地睜開眼,發現剛才的男子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而不遠處,落著他的半條胳膊。
正是他剛剛想扇小童巴掌的那隻手。
鐵籠裡的人愣愣地看著這一幕,小童同樣愣愣地坐在地上,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
與此同時,頭頂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房頂簌簌掉下灰塵,上方頓時亮光大作。小童捂著眼睛朝上望去,刺眼的逆光中,兩個白色身影幾乎和光暈融成一體。
“原來躲到了地下,難怪藏了這麼久。”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都看出來上一章出現了文案情節,那一條確實算彩蛋,其實還有一條,洛晗許願時在河燈寫世界和平,本文的立意也是世界和平。
哈哈哈哈這個立意我想了好久,我真的想得非常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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