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迎親的魔使到了,一群人衝進來,七手八腳地給風羽嘉蓋上蓋頭,扶著她朝外走去。
風羽嘉的眼前驟然變暗,她心中一繃,渾身都僵硬起來。
她要被送去給魔神,一個傳聞中殘暴嗜殺、乖張無忌的神靈。仙魔自古對立,若是被魔神看出來她的真實身份……
後果不堪設想。
風羽嘉緊張中,忽然感覺到自己手臂被人握住。一個輕柔的聲音從身邊傳來,低聲對風羽嘉說:“不必緊張,我們會隨著送親隊伍一起去神殿。”
她說完,朝身邊什麼人問道:“哥哥,你說是不是?”
男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奈:“你也要去?”
“當然。”洛晗一下子警惕起來,說,“你竟然打算拋下我?哥哥,你喜新厭舊也太快了吧。”
“彆胡說。”淩清宵拍了下洛晗腦袋,肅著臉道,“不許說這種話。”
這兩人又開始打情罵俏,明明風羽嘉才是那個該被安慰的人,如今卻被晾在一邊,毫無存在感。她在蓋頭下無可奈何地抬了下眉,安慰自己道,年輕人正值開竅,血氣方剛,她明白的。
正常的婚禮會有催妝、親迎、拜堂環節,但是現在另一方是魔神,這些環節自然全部省了。風羽嘉獨自一人拜彆宗祠,然後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坐上花車。
給魔神當婢女是榮耀,就算是個無名無分的婢妾,也要端坐在花車上,繞城一周後吹吹打打送入神殿。這個婚禮嫁娶雙方極度失衡,男方不迎親不拜堂,甚至本尊連臉都不露,可是女方卻要帶上豐厚的陪嫁,由父兄等人恭恭敬敬地送到魔神府上。
淩清宵是長兄,自然在送嫁的隊伍裡。洛晗作為一個不受寵的庶女,這種露麵的場合不可能有她的份,奈何,誰讓她抱住了長兄的大腿。
洛晗在一眾姐妹嫉恨的目光中,登上送嫁馬車,跟著悠長的隊伍一同去往魔神宮殿。
洛晗現在的這個身份姓車,家族中排行六,素來不受關注。車家並不什麼大家族,家宅離神殿非常遙遠。要不是他們這一代出了個聖女,車家一輩子也沒有資格麵見魔神。
洛晗作為小透明六小姐,更是鮮少有人知曉。洛晗坐在搖搖晃晃的車廂裡,心裡慢慢琢磨,她在中古大戰結束不久就離開中古,回到天啟紀,壁畫的時代比中古靠後,已經進入遠古時代,按理,這裡麵的人並不認識她。
但是難不保魔神身邊有參與了當年大戰的將士,萬一他們認出來洛晗的臉,那就糟了。然而風羽嘉被送往魔殿,洛晗不能不跟著她,一旦來到魔神宮殿,就難免要和眾多故人打照麵。
這就是個無解的局,洛晗這種時候反倒慶幸六小姐是個沉默怯弱的性子,一會她借口怕人擋住臉,也不會顯得怪異。洛晗正想著如何遮臉,她的車門就被人推開了。
淩清宵逆著光影推門而入,他進來後,反手鎖好車廂,還給門窗加了禁製。他這一套動作熟稔自然,鎖門關窗一條龍,和他當初在花樓撬窗時一樣熟練。
洛晗嘖了聲,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想圖謀不軌?”
淩清宵坐在洛晗對麵,聽到她的話,他臉上毫無波動,手卻突然握住洛晗胳膊,將她拉入自己懷中。洛晗猝不及防,小小驚呼一聲:“你做什麼?”
淩清宵已經給周圍加了靜音禁製,並不害怕聲音。淩清宵反手將洛晗困在自己腿上,含笑道:“這才是圖謀不軌。”
洛晗被放在淩清宵的腿上,胳膊被他單手握住,整個人都被鎖在淩清宵臂彎間。洛晗掙了掙,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反抗之力。
她法力被削弱,現在是一個文弱的庶出小姐,哪裡敵得過一個男子的力氣。洛晗放棄掙紮,反而舒舒服服躺下,說:“兄長刻意避開旁人耳目,想來我呼救也沒用了。既然如此,兄長想做什麼,那就做吧。”
洛晗說這些雖然是玩笑,但是也真存了些有恃無恐的意味。她知道淩清宵不會做什麼,頗有些肆無忌憚。淩清宵看著腿上的人,忽的點了下頭:“好啊。妹妹盛邀,為兄卻之不恭。”
淩清宵說著按住她的手,傾身逼近。洛晗心裡慌了一瞬,但更多的是勝券在握。她不躲,淩清宵也不躲,兩人越來越近,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聲。
洛晗有點忍不住了,她想要往後撤,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禁錮,腿也使不上力,完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狀態。洛晗眨了眨眼,直視著淩清宵的眼睛,問:“你想做什麼?”
“你覺得呢?”
這個姿勢讓洛晗本能不安,可是她心裡又有股莫名其妙的自信。她依然穩操勝券,說道:“你不會的。”
這種情景下沒有哪個男人經得起激,尤其淩清宵蓄謀已久,當即俯身覆到洛晗嘴唇上,長驅直入。洛晗被人咬了下唇瓣,都反應不過來,直到感覺到淩清宵似乎在試探她的牙關,才終於回過神來。
她立刻去推淩清宵,然而她的手被扣在車廂上,腰又半懸空,淩清宵隻需要微微使力,她就完全掙脫不了。
洛晗躲又躲不開,掙紮又掙紮不動,怒而咬淩清宵的嘴唇。淩清宵完全置之不理,反而趁著她開啟牙關的間隙,輕輕撩了下她的虎牙。
兩人分開時,淩清宵的下唇上已經帶了血絲。他並不在意,反而盯著洛晗變得紅豔濕潤的唇瓣,不知道在想什麼。
洛晗又在掙紮手腕,這次終於順利地抽出來。她一獲得自由就趕緊扶著車廂坐好,和淩清宵拉開距離。淩清宵剛剛雖然禁錮著她,但是並沒有弄疼洛晗,她活動了活動手腕,悲憤道:“為什麼它限製我,卻不限製你?”
洛晗以一個凡人的力量抗爭淩清宵,哪裡敵得過。淩清宵嘴唇上的血凝成細細一縷,他本來色清如雪,如今唇上染上鮮紅,瞬間將他的容貌點亮。
豔絕近妖,甚至充滿了色氣。
剛才那一番大動作下,洛晗的頭發散開了。淩清宵伸手拂過洛晗的碎發,之後手指下移,順著頭發滑到脖頸,在她的下巴上流連不去:“可能是因為法則衝突吧。”
洛晗有些癢,捉住淩清宵的手指,問:“你到底來做什麼?莫非就是做這些?”
淩清宵竟然還點了下頭。洛晗一陣無語,淩清宵輕輕笑了下,坐到她身邊,伸手環住她,說:“我來,原本是想和你說壁畫的事。”
洛晗驚訝,連淩清宵的動作都沒有管:“你知道這是什麼畫了?”
“車氏奉神圖。”淩清宵說,“先前在外麵的時候我就有所猜測,但是事發突然,我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卷入。進來後聽到他們自稱車家,我就確定了。”
“車氏奉神圖。”洛晗喃喃自語,隨後虛心求教,“這是講什麼的?”
淩清宵眉梢輕輕一動,露出些意味深長的神情:“講述魔神之亡。”
洛晗眉心一跳,脫口而出:“什麼?”
“我原本以為這是不同版本的傳說故事,魔族信仰流派繁多,有些教派為了增強自己的說服力,會對神跡傳說做不同程度的改編。在今日之前,我原本以為,車氏奉神圖亦隻是編撰之一。”
洛晗睜大眼睛看他,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淩清宵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車氏奉神圖的大致情節如你所見,車氏出了一位聖女,被獻往神殿,在宴會當晚,車氏女卻沒有等來魔神,因為魔神莫名其妙消失了。魔神走後,魔族找不出魔神消失的原因,就將這件事畫成壁畫,日夜祈禱,期望魔神回心轉意,再次回到他們身邊。”
洛晗聽著心驚,她想起畫上女子的紅衣,問:“那婚禮上的車氏女……”
“被置於祭壇,剖開血管,放乾鮮血而死。不光車氏長女,車家其他女兒全部被當做祭品,以血祭神,活生生流血至死。”
洛晗想起自己扮演的車氏第六女,想起前方婚車裡的風羽嘉,心情極其沉重。
洛晗終於明白,喃喃道:“難怪祭壇上有那麼濃重的死氣,難怪壁畫會衍生出幽冥蝶,原來都是因為活人祭祀。這樣說來,這張壁畫極其不祥,我們不能久待,得想辦法離開。”
“這是自然。”淩清宵說,“依我猜測,強行脫離壁畫恐怕會引發禁製。這種用活人祭祀的壁畫煞氣極重,再加上在地下掩埋了這麼多年,保不住會發生什麼變異。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強行脫離。”
洛晗點頭:“好。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車氏奉神圖大概分為四個部分,分彆是送嫁、盛宴、神隕、複活。剛才在車家是第一部分,我們現在正在第一部分到第二部分之間,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到達魔殿。”
洛晗點頭,若有所悟。她想了一會,低聲問:“魔神到底是怎麼死的?”
淩清宵臉色嚴肅,緩緩搖頭:“我現在還不能確定。等到達魔殿,我驗證後再告訴你。”
淩清宵不會無的放矢,他說有猜測,那麼多半八、九不離十。洛晗將這件事放下,另換了個要緊話題:“你在中古前線待了五百年,參加過許多次戰役,魔族估計有不少人認識你。現在魔神還活著,保不住其他人也在世。你去魔殿,會不會……”
洛晗隻在中古戰場上待了三年,大半的時間都在山上修煉,認識她的人並不多。但是淩清宵卻領兵參戰,深入前線,魔族見過淩清宵的人必然很多。
淩清宵也想過這個問題,他搖頭,道:“無妨。回避是沒有用的,迎難而上才是解決之法。離開壁畫的玄機可能就在這些人身上,無論如何,我都要親自會會他們。”
為今之計隻能這樣。洛晗剛剛還在說壁畫的事,忽然毫無預兆地跳轉話題,問:“你嘴上的傷口怎麼樣了,還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