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青燕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啊?”
黎晚重複了一遍:“借錢可以, 讓大哥來跟我說。”
韋青燕看了一眼楊鳳雲,楊鳳雲不像往常那樣幫著她說話,而是閉著嘴裝沒聽到, 她隻能對黎晚說:“妹妹,你也知道你哥哥工作特彆忙,他哪有空過來啊, 我跟你大哥那不是一樣的嗎。”
黎晚翹了下嘴角:“不用麻煩大哥過來,讓他給我打個電話就行。”
韋青燕臉色有點僵。
昨晚她跟黎漠提了這件事,黎漠把她訓了一頓,她就想著自己私底下跟黎晚提。
她知道黎晚是個軟性子, 這麼多年,隻要向她張口, 她是不好意思不給的。
但畢竟這次數目比較大,她就拉上了婆婆。
韋青燕陪著笑說:“妹妹, 你也知道, 你大哥是死要麵子活受罪的人, 他怎麼可能張的了這個口呢?妹妹, 你看,你現在也有工作了, 而且工作還那麼好, 錢肯定也賺的不少,都不用向妹夫開口了……你要是自己手裡有, 就先借給你大哥應應急。”
黎晚身子往後一靠, 懶洋洋的靠在沙發背椅上, 撩著眼皮看著她這位大嫂:“大嫂,你家兩個孩子,一個剛上初中,一個還在小學,從小到大,衣服玩具奶粉不說,光說大件,悅悅的鋼琴,文文的小提琴,手機、電腦,都是我買的吧,就連報培訓班的錢也是我在出,這些我都暫且不算。光是大嫂你張口向我借的錢,七七八八的加起來我給你打個折,加起來也不止你今天開口跟我借的數了吧?”
在韋青燕尷尬僵硬的臉色中,黎晚繼續說道:“雖然說大嫂你沒工作,但是大哥每個月工資都有一萬多,這麼多年,難道連套房子的首付錢都拿不出來?大嫂,那錢都去哪兒了?”
韋青燕尷尬的說不出話來,她本來以為隻要她開了口,黎晚肯定就會借的,哪能想到黎晚居然會跟她算賬?
這時楊鳳雲說話了:“你不想借就說,說那麼多乾嘛?你大哥當年為了你,書也不讀了,去打工供你上學,要是沒有你哥,你能有今天嗎?這錢都不是借,你要是還有良心,你就應該主動拿給你哥,因為你欠他的!”
韋青燕一聽楊鳳雲這話,立刻精神一振!
是了。
她這麼多年,能一直找黎晚要錢,不就是憑的這點嗎?
要是沒有黎漠,黎晚能去上大學嗎?要不是上大學,能遇見蕭則嗎?能過上現在這樣富太太的生活,還能當名人嗎?
韋青燕剛剛被黎晚一番話說軟了的腰杆子一下子又挺直了。
她立刻去看黎晚的反應。
隻見黎晚剛才還稱得上溫和的臉色倏然冷了下來。
她心裡咯噔一下。
黎晚在她印象裡一直都是溫溫柔柔好說話的樣子,這會兒臉色冷下來,還真有點嚇人。
黎晚一雙冷冽的眼盯著楊鳳雲,冷冷地說:“不是我欠大哥,是你欠我的。”
楊鳳雲驚愕的盯著她:“我欠你什麼了!我生你養你,到頭來我還欠你了?!”
“你把我生下來,那就有養育的責任,就像你生了我養了我,我就也有責任給你養老一樣。小的時候,你把大哥當寶,把我保姆,我以為是你重男輕女,後來黎俏出生了,你還是把黎俏當塊寶,把我當保姆。我就想問問你,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獨獨這麼討厭我?”
黎晚的質問讓楊鳳雲的臉色僵硬起來,坐在楊鳳雲身邊的韋青燕也開始尷尬。
黎晚沒有理會她們,繼續說道:“是,我能上大學,的確是大哥犧牲了自己,我也一直很感激大哥,但那不是我欠大哥的,是你這個當媽的,欠子女的。你不覺得虧欠,卻反過來怪我?我有什麼錯?從小到大,我沒多用過家裡一分錢。我懷上蕭則孩子的時候,你還記得你是怎麼辱罵我的嗎?你說沒有我這麼不要臉這麼賤的女兒,讓我滾出去,後來呢?你讓我給你錢買房,給黎俏拿錢上學,我有多說過一句嗎?”
“因為補貼娘家,婆婆一直拿著這件事來壓我,讓我在這個家裡抬不起頭直不起腰來,你怎麼說的?要我忍,要我多討好婆婆,千萬不能跟婆婆頂嘴。”
黎晚臉色冰冷:“我沒有欠任何人,我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楊鳳雲臉色好一陣青白交加,她猛地站起身來,手指著黎晚罵道:“好啊!原來你心裡一直是這麼想的啊,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就是頭白眼狼!你說我為什麼不喜歡你,因為我早就看出來你就是頭白眼狼!瞧瞧,可不就被我料中了嗎?!你是覺得你現在出名了,了不起了,反過來罵起我來了!我欠你?要不是我把你生出來,你能有今天?! 我要早知道我生出來一頭白眼狼!你一出生我就該把你掐死!青燕!我們走!”
韋青燕很尷尬,特彆是楊鳳雲一句話,就像是把她劃進了她的陣營,她的屁股在沙發上挪了挪,卻沒起身,尷尬的對楊鳳雲說道:“媽,要不你先走吧,我還有話想跟妹妹說。”
楊鳳雲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頓時有種被背叛的羞怒交加,隨即衝韋青燕譏笑道:“你還想巴結她是吧?好,那你看吧,你看看你這麼巴結她,她會不會給你錢!”她說完,怒氣衝衝的從客廳裡衝了出去。
韋青燕很尷尬:“妹妹,媽是在氣頭上,你彆放在心上。”她心裡快悔死了!早知道黎晚和楊鳳雲吵架了,她怎麼也不可能把楊鳳雲拉過來,現在看看,黎晚不肯借給她錢,顯然就是因為楊鳳雲遷怒她呢!她真是悔青了腸子。
黎晚神情沒有那麼冷冰冰了,隻是依舊冷淡:“大嫂,我還是那句原話,借錢可以,讓大哥來跟我提。”
韋青燕忙說:“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對,錢的事兒我回去再跟你打個商量商量。妹妹,你看,我以前也不知道,也沒聽說過,你原來以前在家的日子這麼不好過,我看媽那麼寵著黎俏,還以為你在家的時候也是這麼寵著你的呢,我是真沒想到,媽居然對你這樣……怪不得你大哥總是最心疼你呢。”
她可不想得罪了黎晚。
婆婆在黎晚手裡可是挖了不少錢,現在住那房子,都是黎晚給她買的,裝修家具全都安排的妥妥當當,還給她買了養老保險,現在黎俏又畢業了,她說話當然有底氣。
可她以後還要盼著黎晚多照顧照顧她的兩個孩子呢。
光是兩個孩子鋼琴小提琴上的大師課,那一年的學費算下來都得好幾萬,要是沒有黎晚,她哪能過的那麼鬆氣。
要她說,婆婆也真不會做人。
明明都是一樣的女孩兒,怎麼還偏心的那麼嚴重。
用她的眼光來看,黎晚哪哪兒都比黎俏好,黎俏那個勢利眼,是從來瞧不起她的,對兩個小侄女也愛搭不理的,也怪不得黎漠也不喜歡他這個小妹。
黎晚看出來了,韋青燕或許學曆是不高,也沒什麼彆的本事,但是卻很會審時度勢,不是個蠢人,這倒也是一個優點,而且她對黎漠也是真心喜歡的,自己穿的衣服也隻是一般牌子但是對黎漠和兩個孩子卻很大方。
黎晚微微一笑,臉色和緩了些:“大嫂,我今天身體不大舒服,就不留你吃午飯了。房子的錢,你和大哥商量之後如果還需要,讓大哥給我打個電話就好。 ”
韋青燕忙站起身說:“好,等我回去跟你大哥商量。你也彆太忙了,身體要緊,那你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
黎晚起身送客。
……
把楊鳳雲和韋青燕送走,黎晚才坐到餐廳吃早餐,吃了幾口就沒了胃口,和徐阿姨打了聲招呼,又回房間補覺了。
蕭則中午回來問起黎晚,徐阿姨就說吃了早餐又回房間睡覺了。
徐阿姨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了蕭則黎晚的媽和大嫂來過的事情,隱約說好像有點不愉快,黎晚早飯都沒吃幾口就上樓了。
蕭則回到房間,窗簾拉得很嚴實,房間裡光線昏暗,黎晚裹在被子裡沉沉睡著。
他在床邊坐下,凝視黎晚沉睡的臉龐。
黎晚其實已經醒了,但是懶得起來,她也聽到蕭則放輕了的腳步聲,感覺到蕭則在床邊上坐了下來,且正在看著她。
她沒有睜開眼睛,就這麼一動不動的躺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黎晚都感覺自己又要睡著了,一隻手輕輕撥了撥她的頭發,又摸了摸她的臉,動作很溫柔,然後溫熱的唇輕輕碰了碰她的唇。
黎晚睜開眼,對上蕭則微有些錯愕的眼神。
但他很快就恢複自然:“我把你吵醒了嗎?”
黎晚輕輕搖了下頭,然後問:“幾點了?”
蕭則摸了摸她的臉, “快十二點了,阿姨說你早餐隻吃了幾口,出什麼事了嗎?”
黎晚說:“就是家裡的事情。”
蕭則看著她:“你可以跟我說。”
黎晚看了看他,大概是剛睡醒,意誌鬆懈,她慢慢地說:“大嫂叫上我媽來找我借錢,我說讓大哥給我打電話,我媽就和我吵起來了。”她垂下眼,淡淡的說:“也沒什麼,我早就習慣了,對於她來說,可能我就是一個提款機吧,以前是我太傻了……”
蕭則摸摸她的頭發:“你不是傻,是善良。”
黎晚抬起眼看他,眼神有些複雜:“你以前也這麼覺得嗎?”
有的時候她也在想,蕭則其實算不上什麼十惡不赦,她也是有錯的,她錯在太懦弱,錯在無條件無底線的退讓,從來不敢為自己抗爭,哪怕是以為蕭則出軌,甚至都沒有勇氣質問,不,應該說,她從來沒有意識到,她是在受到壓迫,哪怕蕭瀟曾經為她出頭,蕭則也曾經在傅香君麵前維護過她,但是都被她慌張的製止了。
她從小就生長在一個扭曲的環境裡,習慣性的討好楊鳳雲,討好身邊的所有人,以求得到一些關注和愛,她一直在自己騙自己,但其實內心已經像是不滿裂痕的瓷器,輕輕一碰就徹底碎裂了。
無論是大哥黎漠,她的女兒蕭瀟,還是她的丈夫蕭則,都曾經向她伸過手,她其實隻要伸出手,握住其中一個人的手,也許就能離開泥潭,但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了。
蕭則溫柔的撫摸她的頭發:“你一直都很善良,但有的時候,無底線的善良,並不是一件好事。”
“黎晚,我很後悔,是我一直以來的漠視才會讓你過的那麼辛苦,我沒有儘到一個丈夫的責任,甚至連你已經做出那樣的決定,我都沒有發現半點異常。我現在好像做再多努力也沒有辦法彌補曾經給你造成的傷害,因為我現在已經開始感受到你曾經感受到的痛苦……”
黎晚有些怔住。
蕭則卻突然停了下來:“先起床吃飯吧,阿姨已經做好飯菜了,先吃了飯,要是還想睡,下午再睡一會兒。”
黎晚終於從床上爬起來準備吃點東西。
蕭瀟上午要上舞蹈班,下午還有畫畫課,中午就在外麵和同學吃。
蕭言早早地吃完了午飯,睡午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