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天將將暗下來,賀歡便提著竹筒熟練地走到刺史府外,挑選起合適路徑。
翻牆而過後,賀歡看到青蚨總管在長廊間翻看著什麼東西,思緒一轉,也不避諱,便緩步靠了過去,熱情道:“賀歡見過青總管,敢問阿蕭歇息了麼?”
青蚨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的本子收起,淡定道:“再等半個時辰,如今兩位公子還沒有歇息,你去了也沒有用。”
賀歡用懇切的眼神看著他:“謝青總管指點,隻是,青總管,在下追隨在刺史身邊,遲早也要為兩位公子的效忠,能否有資格前去與兩位公子混個臉熟呢?”
當然可以,你都不可以了,還有誰可以?
青蚨雖然在心裡這麼想,但卻隻是冷冷道:“建議你不要去,兩位公子十分聰慧,阿蕭也很是看重,你也一個翻牆入門的,莫要讓他倆多想。”
賀歡忍不住笑了笑:“如今我雖是翻牆而入,但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說不得哪一日,便走側門,或是正門而入了呢?”
青蚨這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由道:“賀將軍的野心還真不小呢?”
賀歡笑道:“大丈夫,當有鴻鵠之誌啊。”
這想當人正室的願望,還真的好一個鴻鵠之誌呢!青蚨心裡有一大片槽想吐,但一時還真不知從何吐起,隻能皮笑肉不笑道:“那便祝將軍得償所願了。”
笑話,南朝的皇後,不說大家閨秀,起碼得像魏貴妃那樣是個女的吧?
你一男人,當一後妃差不多得了,還想當正宮,多大臉,哪怕父憑子貴都不可能!看你孩子不都記魏貴妃名下了麼?
賀歡總覺得青蚨的這話中有話,但一時又琢磨不出來,便聽話地跟著青蚨身邊,一邊向他搭話,一邊等著時間再過一點,好去尋阿蕭做些快樂之事。
青蚨是個謹慎人,麵對賀歡對阿蕭身世的旁敲側擊,滴水不漏。
不過關於一些崔曜、斛律明月之類的消息,不那麼緊要的,便也隨口說了,倒讓賀歡受益匪淺。
終於,天色全然暗了下來,青蚨清點了手裡細小香料,滿意地收起,提起一邊的琉璃燈,走在了前邊。
賀歡便跟在其後。
……
蕭君澤有些疑惑,今天沒怎麼運動,兩個狗子卻是早早睡了,怎麼突然那麼聽話了?
他又等了一會,兩個狗子的安靜地躺在被窩裡,像兩個無邪的小天使。
彆說,這小孩子不哭不鬨時,還是很可愛的。
尤其是這兩個狗子長得都很漂亮,尤其是大狗,長得有七成像自己,平時在那裡不動時,就像從年畫裡走出來的,二狗像賀歡多一點,更高一點帥一點,尤其是那小鼻子,一開始很扁,醜得讓他覺得是不是被偷換掉了。
好在後來長大一點,那鼻子便像充氣一樣變得又挺又翹,變成那種能去給奶粉、攝影棚、童裝打廣告的精致模樣了。
所以啊,生了醜孩子先
不要扔,等他長長,這不就逆襲了麼?
蕭君澤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伸手給兩個狗子蓋好被子,沒忍住在他們臉上一人親了一下。
這時,青蚨在門外敲響了房門,說是東西給你送來了。
蕭君澤讓他過來,伸手接過了那托盤上一些被切碎的草藥。
那藥有些像曬乾的西芹,中間有節,節上生長出細碎的枝葉,都已經乾枯。
青蚨道:“此物在柫林也是昂貴不輸胡椒的香料,所以帶回來的不多,種子倒是帶回許多,隻是聽說它極難種植,柫林人數百年來,也未能成功。”
不成功很正常,希臘和利比亞的氣候差彆還是很大的,?_[(”蕭君澤隨意道,“那邊靠近撒哈拉,按地球自轉,夏季會受沙漠熱風影響,炎熱乾旱,冬季多雨……”
蕭君澤看青蚨聽得一臉問號,不由笑了笑:“沒什麼,亂嘀咕兩句。”
按高中地理知識,國內最接近的,最好是北方的新疆,或者西南方的攀枝花河穀地。
青蚨以習慣他偶爾的自言自語,又拿放下一個匣子。
蕭君澤將,把羅盤草拿到手上,到底還是猶豫了一下,吃藥什麼的,總覺得不太穩當,還是看賀歡那邊情況如何吧。
他的背後,被子下的兩個小腦袋微微動了動,悄悄地睜開眼睛,兄弟兩不用多話,用眼神就能交流。
小孩在讀書學習上也許不是太有耐心,但在裝睡應付父母這事上,那絕對是天賦本能,比貓抓老鼠還沉得住氣。
兩個小孩對視一眼,都決定繼續裝睡,他們小胳膊還疊在一起,把胳膊下的小東西隱藏了起來。
而這時,賀歡也在門口輕輕敲了敲,帶著夜風走了進來。
“不錯啊,青蚨居然許你從門進屋了。”蕭君澤笑了笑。
賀歡提著竹筒,走到他麵前,仔細幫他擦了擦拿羅盤草惹在指尖草灰,這才道:“青總管是好人,平素總是與人方便,並不為難人的。”
蕭君澤拿起竹筒,打開蓋子,將其中泡在淡鹽水中的羊腸倒在旁邊的早已經洗乾淨的筆洗裡。
粉/嫩的羊腸像繩索一樣散開,露出了其中泡的薑和蔥。
蕭君澤的微笑凝固在臉上。
賀歡已經開始尋找爐子和砂鍋了,他笑道:“我還帶了萊菔(蘿卜)和芫荽還有胡椒,保證給你做一鍋好吃的羊雜湯……”
“畫蛇添足!”蕭君澤打斷他,嫌棄道,“還好你沒有把湯煮好了給我送過來,行了,接下來按我說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