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的紛紛,輕輕覆蓋在宮牆殘荷之上,讓這南朝的宮廷顯得越發的幽深靜謐。
又是新的一年。
三狗已經可以站起來了,正裹著皮襖,戴著虎頭帽,小鞋子外邊為了保暖,用厚厚的小裹布包成了一個團子,踩在薄雪之上,露出一個又一個小坑。
他對爹爹的紅爐煮雪毫無興趣,小手在玩了會雪團後,又乘著雪花,去到花園裡爹爹給他做的小秋千上,熟練地抓住兩邊繩子,小JIOJIO在上邊晃啊晃,卻不能把秋千晃起來。
蕭衍坐在爐邊:“兩個月前,北魏中山王元英去世,您下次要麵對的將軍,怕就是爾朱榮了。”
蕭君澤笑道:“放心吧,爾朱榮是十分知趣的,輕易不會來真的。”
蕭衍又道:“前兩日,北朝汾州有人聚眾謀反,魏國青、齊、徐、兗四州民出現饑民,您看要不要趁機奪回青州?”
蕭君澤疑惑道:“如今無災無難,怎麼會出現饑民?”
蕭衍不由笑了:“還能是為什麼,此四地已經十餘年未有征戰,豐饒極盛,魏朝權貴世家薄弱之地,攤派自然也最是多。”
他給蕭君澤解釋,這四州都在淮河之北,黃河之南,又是兵家必爭之地,百年間,連綿大戰,反複易手,又容易被征戰時抽丁,是以北朝權貴都沒興趣在這裡置地,這次朝廷攤派,這四州便分到最多的財物指標,層層盤剝之下,盜匪四起,自然饑民遍地。
蕭君澤微微一歎息:“不必起兵,還不到時候,倒是如果有饑民南下乞討,大可賑濟一番,畢竟,無論南北,都是我漢家子民。”
蕭衍有些不願,但還是同意了,事情就這些,說完後,他便告退。
解決完公事,蕭君澤給自己煮上新茶,向三狗招了招手:“過來,吃小蛋糕了。”
仿佛觸發什麼關鍵詞,三狗連忙從秋千上滑下來,撞撞跌跌地向爹爹跑過來。
蕭君澤給他倒了一小杯奶茶,伸手熟練地把趴到他腿邊的狗子抱起來的,拿起小蛋糕,放在狗子的麵前。
三狗眨著長長的睫毛,伸頭在他手裡就啃了一口,沾了滿臉的奶油。
青蚨在一邊看到,麵色扭曲了一瞬,然後憤怒地把三狗和蛋糕一起搶過來,放到腿上,用熱水沾濕手帕,給他細心摸掉臉上的奶油,這才拿小勺,一口一口地喂給三皇子。
三狗卻有些不耐地扭動地一下,用漆黑的大眼睛期待地看著爹爹。
他更喜歡在爹爹手裡吃,快樂,自在。
他的爹爹隻是對他一笑,露出個愛莫能助的表情,便給自己倒了茶水,然後便捧著茶水,看著這難得的雪景,頗想來一首詩,但一時半會又想不出來,便隻能高深莫測地保持微笑了。
但這時,一名的侍者匆忙而來,將一則用灰羽貼著的急信送來。
青蚨頓時神色一凜,將三狗和糕點一起放下,將信遞給了陛下。
蕭君澤微微皺眉,接過信,才掃了一
兩眼,頓時麵色大變:“啊——!”
……
一艘千料大船正在緩緩離開襄陽,前往建康城的路上。
船上放著的,是一箱箱堆疊好的毛料卷,還有一車車放在稻穀裡的玻璃瓦和板片,這些,都是能在東吳賣出高價的好物件。
而在稻穀之中,一個打扮得十分土氣的小孩正翻看著手中的水圖。
他旁邊,是三個和他年紀相差無幾的小孩,此刻正忐忑又帶著激動地心情,在稻草上滾來滾去。
“如願,你能不能安靜一會。”蕭道歌皺眉道,“萬一弄出聲音,引來船工,咱們就麻煩了。”
旁邊那個俊秀至極的小孩終於停下來,小聲道:“我隻是擔心爹爹和母親,他們一定在想我們了。”
蕭大狗,不,蕭道歌挑眉道:“我早就說過,這次隻要我和道途去就可以了,你一定要跟來,如今咱們已經上船了,你現在反悔可就已經晚了。”
獨孤如願表情快哭了:“可是,我害怕……”
蕭道歌搖頭,繼續低頭看手上的水圖:“你看,道歌和黑獺都沒有害怕,你還是我們中最大的一個呢,行了,實在害怕,我就放棄,但以後有什麼事,我就不會再找你了。”
獨孤如願躊躇了一會,心裡激烈鬥爭後,麵露堅毅:“不行,我一定要幫你找到爹爹,絕對不能讓你們爹爹隻記得那個三狗,而把你們忘記了!”
蕭道歌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低頭借著弦窗微微的光亮,繼續看手上水圖。
做為爹爹的兒子,他為這一天準備了一個多月,先是每天鬨著去碼頭玩,詢問爹爹江邊的每個大船上的旗幟都代表什麼,然後特彆記住了去建康的大船是什麼標記,然後便又記住了大船的出發時間。
再然後,他把母親的水圖偷走了。
誰讓母親每次抱著他們,拿著圖,暢想該走哪條路帶著他們去找爹爹呢?
“可是……”蕭道歌小聲道,“咱們隻知爹爹在建康城,但到底住在哪裡,也不記得了啊!”
小時候,他們的交際範圍特彆窄,都不記得三歲前的事情了,如今再過些日子,他們都怕把爹爹長什麼樣也忘記了。
“放心吧,以咱們這點水平,”蕭道歌小聲道,“最多走到一半,爹爹就找到我們了,到時他肯定舍不得把咱們送回襄陽,就能在他身邊了!”
然後一定要教訓一下三狗,讓他知道獨占爹爹是不對的,爹爹是所有狗子的爹爹,獨占要挨揍的。
蕭道途頓時鬆了一口氣,用力點點頭。
在他們眼裡,爹爹是無所不能,肯定能找到他們!
想到這裡,兩個狗子充滿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