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氣象,不得不說,在北朝,胡太後當政,是算是皆大歡喜的事。
因為,這位太後除了喜歡修佛寺、賞罰都是按著她的心情來之外,對於其它的國事,幾乎可以說是不管不問。
她也非常相信宗室,但相信的卻是元叉這種貪婪狠毒,諂媚奉承之輩,朝廷上唯有清河王元懌會儘量以國事為重。
如今,北魏的大小官員上任,都要先給宦官劉騰和元叉這兩人上貢,而當年元宏給予厚望的漢臣之中,卻是坐視不顧,如崔光等人與元叉、劉騰等人談笑風生,親如一家,這些高門世族,在北魏改製的三十餘年間,就已經開支散葉,幾乎進入了所有朝廷機要之位。
但他們依然不願意停止,新年的二月時,發生了一件大事,有個姓張的漢臣提議,請奏修訂選官的規定,以限製武將,不讓他們在朝中列入士大夫的高位。
這種斷武官前途的事情,瞬間引發了巨大的非議,於是,在幾日後,禁軍中近一千人衝入北魏的尚書省,尋找那個提議的漢臣,沒有在尚書省找到,於是又追到了其家中,將其父子三暴打,並燒毀了張宅,其中提議的二兒子翻牆逃跑了,長子被丟進了火中,燒得看不出人形,父親則在拖了兩日後斷氣。
這事震驚了整個洛陽,但胡太後知道禁軍們惹不起,於是隻抓了八個首惡殺死,其它參與者不再追究,並下令武官可以入選高品。
這事除了震動天下外,還震動了一個北地過來送信的小軍官,他生得高大俊美,靠著妻子家的支援得來一匹馬,從而可以在洛陽和懷荒鎮之間送傳遞書信,偶爾能帶些洛陽的特產,也算賺些家用。
這次,他就在送完信後,在洛陽給妻子挑買襄陽產的絨花時,看著上千人衝入朝廷大員家中,燒殺之後揚長而去,朝廷卻無人追究,這極大震撼了他的心靈。
“北朝的天下,不可能長久了。”高歡如此想著,將那貴重的絨花揣進懷裡,飛快上馬,趕回老家。
……
“北朝的天下,不會長久了。”爾朱榮從胡太後的宮中出來,這樣對自己弟弟天光說。
“兄長,是胡太後對您的服侍不滿意麼?”年輕的爾朱天光調侃著問。
胡太後喜歡俊美的臣子,元懌和他的兄長都憑借此身份,在朝堂上有很大優勢。
“唉,”爾朱榮看著傻弟弟,搖頭道,“朝廷的壓不住這胡漢之分了,你立刻多從部裡調些兒郎過來,就如今這些人,我用得不放心。”
爾朱天光點頭,但又忍不住問道:“兄長,襄陽那邊的信,你有些日子沒回信了。”
爾朱榮應道:“不用你提醒,我知曉。”
說到這,他有些煩躁地道:“那火器之藥,你們弄得怎麼樣了?”
爾朱天光聳聳肩:“不知道他們的秘方到底是什麼,咱們的工匠配了幾年了,就是威力差很多,而且,有些火/槍內膛已經磨損的非常嚴重了,不能再用,襄陽那邊的給我們換的,都
是些二手淘汰下來的,啐!”
爾朱榮倒不意外,他隻是在沉思。
這幾年,他在北朝身居高位,縱情恣意,尤其是不用理由襄陽那些可笑的軍法,搶來的東西裡,他占大半後,剩下的也都分給軍中兒郎,但兒郎們卻都不像在襄陽時那麼滿意,甚至許多舊人都逃回了襄陽,說是受不了這北朝。
是以,如今,他的軍中幾乎換了一輪血,如今在他身邊的,都是些部族來新人。
他有感覺,若是回到襄陽治下,那位大人,必然不會喜歡他如今的行事——他在襄陽的位置,永遠比不過斛律明月,還有那賀歡。
如果,如果……
如果能真的打下襄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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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蕭君澤抱著已經開始學寫字的三狗,憂愁地看著他。
三狗似乎感覺到了危險,無辜地抬起頭,看著爹爹,小聲問:“爹爹,是不是有大灰狼啊?”
蕭君澤托著頭:“倒是沒有大灰狼,隻是爹爹覺得,你該去見你的哥哥們了。”
小孩子一般記不得三歲以前的事情,大狗二狗以前養在他身邊,帶他們出門了一年多,青蚨也都是叫的公子,所以他們對自己是皇子這事,其實是沒有概念的,小孩子可能記得排場,但到底代表什麼,他們其實也不懂。
可是三狗已經三歲半了,再不送走,就要開始記事了呢。
“什麼是哥哥?”三狗眨著大眼睛,“像子直哥哥那樣的嗎?”
“比他小一點,”蕭君澤笑著捏他的臉,“是兩個很能折騰的哥哥呢。”
青蚨在一邊默默收拾著東西,仿佛什麼都沒聽到一樣。
魏知善對這事倒是有不同見解:“那您是又要在肚子裡揣一兩個回來麼?”
蕭君澤轉頭看她:“貴妃最近是材料有多麼?”
魏知善無奈道:“你就會用這招威脅我麼?而且我又沒說錯,對了,羅盤草汁,這次是真的了!”
她從懷裡拿出一袋子像阿膠樣的灰褐硬塊:“可以事前,也可以事後,每次一塊,兌水化開就可,哎,你彆說,這草還挺香,和肉一起吃起來,像蒜又有點像蔥,但是味道柔和得多。”
“是麼,在哪裡培育出來的?”蕭君澤有些驚訝,他沒想到這東西居然還真種成功了。
“農院那邊仿照乾燥的環境,打量過後,派人去了河西考察,最後在祁連山下,河西走廊那邊種出來的,”魏知善感慨道,“這種香料如今是由吐穀渾的人種植,還是絕密,吐穀渾的人都是把草收割曬乾後,拿到襄陽來販賣的。就怕被北魏知道了。”
“那也算是好事。有個好收入了,”蕭君澤拿起袋子,心中又有了幸福生活的信心。